离开了南疆瘴疠之地的边缘,空间在巫刚面前如同温顺的羔羊。
一步跨出,景物扭曲变幻,炽热的气浪如同实质般拍打而来,脚下是暗红如血、凝固了万古岁月的熔岩大地,远方是接连天地、咆哮嘶鸣的炽热火柱与缓缓蠕动、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岩浆河流。
不死火山,凤凰祖地。
此地火灵之气狂暴无匹,足以瞬间蒸干金仙法力,焚毁其护体仙光,却是凤凰一族沉眠与束缚之地。
巫刚周身气息微不可察地流转,那焚金融铁的高温与暴烈煞气便如同遇到无形的壁垒,自然向两侧排开。
他步履从容,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径直迈向这片火焰国度的最核心。
随着深入,火焰的色彩不断蜕变,由赤红转为灼目的金黄,最终化为一片近乎虚无、却散发着令灵魂战栗高温的纯白。
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最精纯南明离火构成的湖泊,湖心矗立着一座古老而巨大的五彩神石祭坛。
祭坛之上,一道华美尊贵到极致的神鸟虚影若隐若现,七彩翎羽流淌着大道霞光,修长的尾羽仿佛编织着天地间一切火焰的奥秘与古老荣耀。
元凤!
这虚影虽散发着混元金仙的磅礴威压,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以及被无形锁链束缚于此,与这片燃烧祖地牢牢绑定的沉滞。
巫刚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祭坛上的虚影。
这些从龙汉大劫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家伙,没一个心思简单的,城府深沉恐怕不比鸿钧那老家伙浅多少。
他决定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学祝融那混不吝的劲儿,单刀直入。
“元凤!”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刻意打磨过的粗粝和毫不掩饰的调侃,如同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此地恒古的寂静,
“头回见面,该知道老子是谁吧?”
祭坛上的虚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迅速凝实。
璀璨的光芒向内收敛,最终化作一位身着七彩羽衣、头戴凤冠的绝色女子。
她的容颜足以令日月失色,但那双开阖的凤眸之中,蕴藏的却是亘古的威严与无尽的沧桑,如同燃烧了亿万载的星辰,光芒璀璨,却也临近寂灭。
她的目光落在巫刚身上,如同两簇跳动的先天神火,清越的声音带着天生的疏离与一丝极深的审视:
“巫刚……不,如今洪荒皆知,该尊称你一声巫刚圣人了。”
元凤缓缓开口,每个音节都带着古老而独特的韵律,仿佛大道低语,
“圣人大驾光临我这荒僻困顿之地,不知有何指教?”
她心中确实波澜微起。
巫刚,这个在三族辉煌落幕后强势崛起的后辈,以近乎蛮横的姿态和骇人听闻的速度证道混元,其行事每每震动洪荒,难以测度。
于她而言,这是个既陌生又不得不关注的名字。
陌生在于从未直面,关注则源于孔宣、大鹏皆在地府任职,与巫族气运牵连渐深。
龙凤麒麟三族,昔日争霸洪荒,业力缠身,劫气如枷,让她与祖龙、始麒麟几乎永世被困于祖地,难以超脱。
面对这位已然证道、气息深邃如渊的后辈圣人,她心中那份属于先天神圣的傲气仍在,却也难免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涟漪——是警惕,是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被漫长囚禁岁月磨砺出的、极其微弱的期盼。
巫刚对她的疏离态度不以为意,反而哈哈一笑,竟自顾自在火焰湖泊边找了块被永恒烈焰灼烧得光滑如镜的暗红巨石坐下,姿态随意得像是来串门的邻居。
“元凤道友,何必自谦?此地若算荒僻困顿,那洪荒怕是找不出几处富庶之所了。万火之源,涅盘圣地,名不虚传。”
他随意地摆摆手,切入正题,
“本座此来,非为寻衅滋事,是为一桩交易。或许……也能为你,为你凤凰一族,带来一线挣脱枷锁的生机。”
“生机?”
元凤眼眸中那两簇跳动的神火猛地一凝,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重逾洪荒山岳。
龙汉初劫的滔天业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不仅死死锁住了她通往更高道境的道路,更让整个凤凰一族背负着沉重到无法呼吸的代价,困守祖地,以近乎永恒的沉寂与苦痛,来消磨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罪孽。
一线生机,这诱惑太大,大到让她本能地产生怀疑。
“一线生机?”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中的怀疑如同万年玄冰,将那刚刚泛起的细微波澜瞬间冻结,
“圣人此言,未免太过惊人。吾与巫族素无深交,与圣人更是缘悭一面,不知圣人为何愿施以援手?”
天上不会平白掉下机缘,尤其是来自一位以搅动风云着称的混元圣人。
“不错。”
巫刚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带着混元圣人特有的、仿佛言出即法随的自信与威严,
“老子于混沌之中,另辟一方真界,如今初具雏形,潜力无限。然,天地演化,尚缺一道先天火行本源作为核心,镇压万火,梳理秩序。你元凤,乃万火之精,先天火灵化身,若能入我真界,以自身本源道韵衍化火行大道,不仅可助我真界根基稳固,大道完善,对你自身而言,亦是脱离此间无形囚笼,重获真正自由与新生的唯一契机。”
他话语微顿,敏锐地捕捉到元凤眼底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对“自由”渴望的光芒,随即抛出了最重的筹码:
“至于你身上,以及凤凰一族因龙汉初劫而沾染的、那纠缠元神血脉、连鸿钧都懒得亲自出手化解的煞气、劫气、业力……老子可以帮你解决。”
“什么?!”
元凤那巨大的华美虚影猛地剧震,引得下方原本平静的南明离火湖泊轰然沸腾,卷起数千丈的恐怖火浪,整个不死火山核心都在嗡鸣!
“圣人此言当真?!”
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亘古的平静,带上了难以置信的尖锐与震颤,
“这业力劫气,乃天道所定,烙印于血脉根源,如同跗骨之蛆,连道祖他老人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