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老祖眼神阴鸷,手指轻轻敲击着玄冰扶手,发出“哒、哒、哒”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敲在每一个妖族巨擘的心头。
他何尝不恨,不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那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悔恨。
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在紫霄宫中,他也能够果断一些,不计代价向巫族靠拢,今日局势,是否会截然不同?
这念头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道心。
就在大殿内气氛压抑,众人心思各异,争论未果之时——
“哟,挺热闹啊?这是在商量着怎么给人族送礼,表忠心,还是琢磨着怎么把自己最后这点家底也赔进去,早点下去陪帝俊太一那两个老伙计?”
一个戏谑中带着冰冷嘲讽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妖族巨擘的耳中,直接响在他们的神魂深处!
话音未落,妖师宫中央,那由层层阵法禁制守护的核心区域,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巫刚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然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儿。
他脸上挂着那副让鲲鹏恨不得将其撕烂的、充满恶意的笑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殿内的陈设,以及……脸色骤变的众人。
“巫刚!”
“是你!”
“他怎么进来的?!”
刹那间,整个妖师宫气氛骤变,如同万丈冰原骤然崩裂!
肃立的妖神妖将下意识地爆发出妖气,兵刃出鞘,却又在巫刚那看似随意,却如同洪荒巨兽般深不可测的气息压迫下,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鲲鹏老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身寒意大盛,整个大殿的温度陡然下降,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
他“霍”地站起,玄冰宝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死死盯着巫刚:
“巫刚圣人,你……你来我妖师宫有何贵干!”
巫刚掏了掏耳朵,仿佛嫌他声音太吵,然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刚刚叫得最凶的叔煌,随口道:
“吵什么吵?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滚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是目光一凝。
叔煌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蛮横至极的力量凭空出现,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在他身上!
“嘭!”
一声闷响,叔煌连反应都来不及,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风筝,口喷鲜血,直接倒飞出去,撞破大殿一侧的阵法光幕,消失在北冥阴沉的天空与寒风之中。
“三哥!”
陆压惊呼,想要动作,却被白泽死死按住。
白泽脸色苍白,对着陆压缓缓摇头,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无力。
巫刚像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看都没看叔煌飞出去的方向,自顾自地打量着宫殿内部那些闪烁着幽光的明珠和玄冰雕刻,啧啧称奇:
“啧啧,鲲鹏,你这老窝还是这么又冷又破,跟你的人一样,不招人待见。怎么,老朋友远道而来,不请老子坐下喝杯热茶?这就是你们妖族鼎鼎大名的待客之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言语间的轻蔑与羞辱,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每一个妖族脸上。
白泽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翻腾的气血,上前一步,将陆压隐隐护在身后,对着巫刚深深一躬,语气尽量保持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谦卑:
“原来是巫刚圣人大驾光临。北冥苦寒,未能远迎,还望圣人恕罪。不知圣人此来,有何指教?叔煌太子他年轻气盛,并无冒犯之意……”
“指教?”
巫刚终于将目光从那些明珠上移开,落在白泽身上,又扫过脸色苍白的陆压,最后定格在浑身紧绷、杀意几乎抑制不住的鲲鹏身上,脸上的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北冥深海般冰冷的强势,
“这小子我只是看在陆压太子曾在我家后土姐姐的地府兢兢业业工作的份上,小惩大诫,只是让他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死不了。至于这指教嘛,就更谈不上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指了指南方,仿佛在指点江山。
“就是路过,顺便来给你们提个醒,或者说,给你们立个规矩。”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压得整个妖师宫都在微微震颤。
“人族那边,舜证道了,禹出来巡守了。这是天道、人道共同推动的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们躲在北冥这犄角旮旯,苟延残喘,老子本来懒得管,也懒得搭理。”
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万古寒冰,如同两把无形的冰刀,刮过在场每一个妖族的脸,最后死死钉在鲲鹏身上。
“但是,谁要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不服气,想趁着禹巡守的时候搞点小动作,下个黑手,或者躲在背后煽风点火,想着怎么颠覆人族气运……那就别怪老子事先没打招呼,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踏前一步。
仅仅一步。
整个妖师宫却如同被太古神山撞击,轰然巨震!
地面玄冰开裂,穹顶明珠乱颤,外围那残存的周天星斗阵法光幕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鲲鹏闷哼一声,周身寒气狂涌,死死抵住这股无形的压力,脚下的玄冰宝座已然布满裂纹。
“把话给你们撂这儿!”
巫刚的声音如同九霄神雷,带着混元大罗的无上威严与巫族特有的蛮横霸道,在大殿中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炸响,
“禹巡守期间,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不管是不是你们干的,是不是你们指使的,这笔账,老子第一个算在你们北冥妖族头上!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他目光如炬,扫过白泽、陆压,以及那些瑟瑟发抖的妖神,最后再次锁定鲲鹏。
“到时候,就别怪老子亲自来北冥,拆了你这妖师宫,砸烂你这海眼巢穴,把你们这些残兵败将最后这点念想,这点苟延残喘的根基,一并连根拔起,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