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奇珍阁内人流渐散,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灵石的余温与各种宝光交织的气息。苏瑶带着墨渊,穿过略显空旷的回廊,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廊转角,光影微暗。
一道身影恰好从另一侧走来,似乎也要离去。那人身着玄色暗纹长袍,并非青岚宗制式服饰,身形挺拔,气质沉静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他步履从容,看似寻常,但周身隐隐流转的灵力圆融无暇,竟是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元婴后期修士。
就在双方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越过了前方的墨渊,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地落在了苏瑶身上。
那目光,并非惊艳,亦非审视,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了难以置信的探究,与一丝仿佛沉睡了漫长岁月后骤然被惊醒的茫然。
苏瑶的脚步也随即停下。她并未看向那人,依旧目视前方,清冷的侧脸在廊下明珠的光晕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然而,站在她身侧的墨渊,却敏锐地察觉到,师尊周身那层仿佛亘古不变的寒意,在这一刹那,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被微风吹皱的涟漪。
她的指尖,在她那宽大的素白袖袍掩盖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墨渊的心猛地一提,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苏瑶与那陌生人之间,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审视,直直刺向对方。
这人是谁?
是敌是友?
为何师尊会有如此反应?
那玄袍男子似乎并未在意墨渊那充满敌意的目光,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在苏瑶身上,眉头微蹙,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极其遥远的事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个模糊的音节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眼神中的探究与茫然,愈发浓重。
廊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声的、却又沉重无比的气氛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远处传来的些许人声,更衬托出此处的死寂。
苏瑶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那玄袍男子的视线。她的眼神,依旧如万年寒潭,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只是墨渊的错觉。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灵力波动,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敌意或善意。
但墨渊却感觉,在那无声的对视中,仿佛有跨越了时空长河的尘埃在飞舞,有无法言说的过往在沉寂中轰鸣。
是故人?带着久别重逢却物是人非的陌生?
是仇人?压抑着刻骨铭心却因时而异的恨意?
还是……仅仅是一个感觉熟悉的陌生人?
墨渊无从分辨。他只能紧紧守在师尊身侧,体内灵力暗涌,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他从未见过师尊对任何人流露出如此……难以定义的反应。
良久,那玄袍男子眼中复杂的情绪缓缓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平静。他对着苏瑶,极轻、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示意,幅度小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随即,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依旧从容,沿着回廊另一侧离去,玄色的衣袍很快融入远处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自始至终,苏瑶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廊下仿佛凝固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墨渊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但心中的疑虑却如同野草般疯长。他看向苏瑶,低声唤道:“师尊?”
苏瑶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回廊的出口方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冰封般的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了几分。
“走吧。”
她淡淡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但她那置于袖中、悄然松开的、指节却微微泛白的手,却被墨渊清晰地看在眼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故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下,荡开了一圈圈隐秘而持久的涟漪。
墨渊沉默地跟上,心中的警惕与探究,却已攀升至顶点。
此人,究竟是谁?
他与师尊,又有何渊源?
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