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燕京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晚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吹过。
张一清按照地址，站在了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门前。
这里门禁森严，绿化精致，与他暂住的大学宿舍楼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环境差异带来的局促，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最干净的t恤。
拨通周先生的电话后不久，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亲自下楼来接他。
周先生笑容温和，言语间带着知识分子的儒雅，简单寒暄几句后，便领着他上了楼。
“晓晓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心思有点飘。”
电梯里，周先生有些无奈地低声道：“刚上高一，物理基础有点薄弱，最近又迷上些……嗯，比较玄乎的东西。我们说话她不爱听，希望同龄的学长能跟她沟通顺畅些。陈老师推荐你，说你很踏实，物理底子又特别扎实。”
“我尽力试试。”张一清点点头，心里却打起了鼓。
叛逆期？玄乎的东西？这可比单纯讲题要复杂多了。
周家很大，装修是简约的现代风格，但客厅一角堆着不少时尚杂志和潮玩手办，昭示着家中少女的领地。
周先生推开书房门：“晓晓，家教张老师来了。”
书桌后，一个穿着宽松嘻哈风t恤、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懒洋洋地抬起头。
周晓晓。
她五官其实很精致，但此刻脸上写满了“别烦我”三个字。
她目光在张一清身上快速扫了一圈，掠过他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略显土气的运动鞋，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眼神里的不以为然更浓了。
“哦。”她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
周先生尴尬地笑了笑，对张一清说：“张老师，辛苦你了，你们先聊聊。我在外面，有事叫我。”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周晓晓手机里传来的游戏音效声。
张一清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周晓晓同学你好，我叫张一清。我们开始吧？听周叔叔说，你想突击一下开学考的力学部分？”
周晓晓终于放下手机，身体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歪着头，用一种带着点挑衅又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张一清：“力学？力有什么用？能解释‘鬼压床’吗？能解释，为什么我晚上睡觉，总觉得有人在床边盯着我吗？”
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急于抛出“重磅炸弹”的意味，显然是想看这个“土包子学长”怎么接招。
张一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开场会是这个走向。
他想起周先生说的“迷上玄乎的东西”，看来是真的。
他定了定神，丹田内玉虚诀真气流转，让他保持冷静，声音平稳地开口：
“‘鬼压床’在医学上称为睡眠瘫痪症，通常发生在刚入睡或将醒未醒时。此时大脑的部分区域已经清醒，但控制肌肉的运动神经元还处于抑制状态，所以人会感觉意识清醒却无法动弹，有时还会伴随幻觉，感觉有重物压身或有‘人’在附近。这跟大脑特定区域的异常活动和睡眠周期有关，属于神经生理现象，并非超自然力量。”
他尽量用简洁清晰的语言解释。
“切，书上说的你也信？”周晓晓嗤笑一声，显然不满意这个“科学”答案。
“那你说，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我房间的灯有时候还会自己闪！物业检查过线路说没问题！还有，我上次在……”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列举自己或道听途说的各种“灵异”经历，越说越兴奋，眼睛发亮，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物理课本被她随手推到一边，完全忘了家教这回事。
张一清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试图再次将话题拉回正轨：
“周同学，你说的这些现象，很多都可以找到物理或心理学的解释。比如灯光闪烁，可能是电压不稳、接触不良，或者你当时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某件事上，对灯光的微小变化特别敏感产生的错觉。至于感觉被注视，也可能是一种心理投射……”
“得了吧！”周晓晓不耐烦地打断他，双手抱胸，下巴微扬。
“你们这些学物理的，就知道用冷冰冰的公式解释一切！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只有你们课本上那点东西？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我告诉你，我加了好几个灵异群，里面好多人都经历过！有图有真相！”
她说着，又想去摸手机翻“证据”。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天的家教任务眼看就要泡汤。
张一清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光靠言语说服这个被“灵异”故事洗脑的叛逆少女，效果甚微。
师父玄真子虽然是个“老骗子”，但从小教他一个朴素的道理：有时候，想让人安静听你说话，得先露点真东西镇住场子。
丹田内沉寂的玉虚真气悄然加速流转。
他目光扫过书桌，落在周晓晓放在桌角的一个小巧的金属书签上，那书签是枚精致的仿古铜钱样式。
张一清没再试图辩解，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隔着大约十几公分的距离，虚虚指向那枚铜钱书签。
他神色平静，眼神却变得异常专注。
周晓晓正要点开手机相册，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你干嘛？”
话音未落，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只见那枚静静躺在桌面上的铜钱书签，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然后突兀竖立起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过了一会，才“嗒”地一声，又落回了原位。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
周晓晓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腿上。
她看看书签，又猛地抬头看向张一清，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刚才那股子叛逆和“见多识广”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刚才……”
她指着书签，手指微微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做到的？！”
张一清缓缓收回手指，体内流转的真气平复下来。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掸了下灰尘。
他看着周晓晓，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一点小把戏，不值一提。现在，我们能聊聊牛顿定律和受力分析了吗？开学考如果不及格，可比遇到鬼压床麻烦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晓晓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那里足足好几秒。
她看看那枚似乎还在微微晃动的铜钱书签，又看看张一清平静无波的脸。
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科学解释不了？
但眼前这个“张老师”，好像更“不科学”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取代了所有的叛逆和不屑。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掉在腿上的手机，飞快地塞进口袋，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然后，她几乎是抢着把被推到一边的物理课本拽了回来，哗啦啦翻到力学那一章，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和讨好。
“能！能聊！当然能聊！”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声音还有点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张一清。
“张老师……您，您说，力……力是物体间的相互作用对吧？我……我预习过的！”
她努力想表现得镇定一点，但微微发抖的手指和发白的脸色彻底出卖了她。
张一清看着她这副前倨后恭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
他拿起笔，点了点课本：“很好，那我们先从力的三要素开始……”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书房里只剩下张一清清晰平和的讲解声，以及周晓晓紧张又格外认真的应答声，偶尔夹杂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听得前所未有的专注，生怕漏掉一个字，遇到不懂的地方，甚至会小心翼翼地主动提问，态度恭敬得判若两人。
当张一清合上课本，表示今天内容结束时，周晓晓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有点汗湿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桌角那枚铜钱书签，又迅速收回目光。
“张老师……您……您刚才那个……”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敬畏和强烈的好奇。
张一清站起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专心学习。开学考物理及格了，或许……可以考虑告诉你一点不那么‘冷冰冰’的东西。”
他抛下一个小小的诱饵，也是给她一个努力的目标。
周晓晓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
送张一清出门时，周先生明显感觉到女儿态度的巨大转变，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积极，让他惊喜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热情地塞给张一清一个信封，里面是约定好的课时费——两百六十块钱，并再三感谢。
走出高档小区，晚风拂面。
张一清捏了捏信封，感受着里面纸币的厚度，心头微松。
他抬头望向被城市灯火映得微红的夜空，丹田内玉虚真气温润流转。
“师父教的这点本事，用来吓唬小丫头赚钱……他老人家知道了，不知是该夸我还是骂我？”
他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丝无奈又释然的弧度。
至少，学费和生活费的路子，算是又拓宽了一条。
只是，这露出的“真本事”，会不会引来别的麻烦？
他暂时不去多想，迈步融入了燕京璀璨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