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江叙白肩上，累得睁不开眼。脖子上的吊坠又烫了一下，像被人掐了一把。
“又来了？”他声音很哑。
我没说话，低头看他左胸口。那个月牙形的胎记还在流血，血一滴一滴落在湿沙上。蓝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我们俩都快撑不住了。他喘得很厉害，我脑袋也疼得厉害，眼前乱晃：一会儿是十岁那年阁楼里的录音机，一会儿是昨晚在医院看到穿防护服的人。
“这样下去，三分钟都撑不到。”我说。
“那就别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海水，“换种活法。”
我愣住：“你还有别的办法？”
他没回答，反问我：“你那个黑绳U盘……是不是一直戴着？”
我一怔。这东西缠在我手腕七年了，修电脑、偷资料、录证据，连洗澡都不摘。它不只是工具，是我的命。
“嗯。”我点头，“Silent的信物。”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欠揍：“那你敢不敢给我？”
我皱眉：“你要干嘛？贴伤口止血？”
“比止血有用。”他伸手，用沾血的指尖在自己胎记上画了个圈，“要开锁，就得有钥匙。你是Silent，我是江叙白，我们加起来才是完整的系统。你的U盘，就是另一半钥匙。”
我脑子嗡的一声。
师父以前说过一句话：“锁要成对才能开，单把钥匙迟早废掉。”
我以为他在说防火墙，现在才明白——他说的是我们。
我不再犹豫，一把扯下黑绳，把U盘塞进他还在流血的伤口里。
“不是停。”我咬牙，“是改写。”
就在碰上的那一秒，蓝光猛地一震，像是被电到了。接着光变了，不再是乱冲，而是绕着我们一圈圈缠上来，把我们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记忆炸开了。
不是我一个人看，也不是他一个人看——是我们俩的记忆一起放，像两台机器同时播放。
我看见十四岁那年半夜翻窗进沈家书房，撬保险柜时手抖得不行；他也看见我在监控室发现宋璃指纹那天，偷偷笑了三声。
我看见我在泳池边骂他“冷血动物”后，转身时耳朵红了；他也看见他母亲死前最后一刻，把十字架放进保温箱，轻声说：“替我看着他们。”
画面太多，太乱，但每一段都在告诉我一件事：我们不是偶然遇见的。
是有人把我们分开养大，就为了这一天。
就在记忆快要冲垮我时，江叙白突然睁眼。
他的眼睛泛着蓝光，像换了个人。
他一手扣住我后颈，另一手捏住我下巴，低头咬上我的嘴唇。
疼。
真的很疼。
我没躲。
血混在一起的瞬间，蓝光轰地炸开，又猛地缩回，变成一圈冲击波扫出去。沙子被掀飞，海水倒退，连远处的顾明远都被震得滚了几圈，口吐白沫。
江叙白额头抵着我额头，呼吸断断续续：“这次换我……说了算。”
“什么？”我嘴唇还在流血。
“命。”他声音很轻，“绑住了。”
我明白了。
这不是控制能力，是契约。
用血签的生死约定，比结婚还狠。
蓝光慢慢收回胎记，U盘自动弹出来，表面焦黑，像是烧坏了。我接住它，手一抖——这东西废了，以后不能再用了。
可我不难过。
反而觉得轻松。
好像卸下了背了十年的重担。
江叙白靠着我，整个人软下来，膝盖一弯，跪在湿沙上。我也站不稳，跟着跪下，面对面，手还压在他伤口上。
我能感觉到心跳。
他的，我的，慢慢变得一样。
咚、咚、咚。
像同一个节奏。
远处警笛越来越近，红蓝光照亮沙滩。我不知道来的真是警察还是假的，也不知他们有没有伪造的dNA报告。
但这一次，我不跑了。
他也不走了。
“等会要是又是假警察。”我舔了舔带血的嘴角，“你就别装乖学生了。”
“嗯。”他应了一声，“下次直接打爆车灯。”
“要是他们拿枪呢？”
“那就让他们知道。”他抬头看我一眼，“抢别人东西的下场。”
我没说话，低头看他胸口的伤。血不流了，皮肤已经开始结痂，速度快得不正常。
“你这身体。”我小声嘀咕，“以后别动不动撕衣服，太显眼。”
“你不也动不动咬人？”他回嘴，“刚才怎么不躲？”
“躲什么？”我冷笑，“你嘴都送过来了，我不配合多不礼貌。”
他笑了，笑完咳了两声，嘴角又出血。
“你闭嘴。”我推他一下，“省点力气。”
“沈知意。”他忽然叫我的名字，没有外号，也没有嘲讽。
“嗯？”
“你说……”他顿了顿，“如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会不会更早认出彼此？”
我愣住。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如果十三年前没人把我们分开，如果我没在养母家学会藏情绪，如果他没在国外挨训练吃苦——我们是不是就能像普通情侣那样，放学一起走，考试互相抄，吵架不过夜？
可世上没有如果。
只有现在。
我抓起一把湿沙，轻轻拍在他伤口上：“疼不疼？”
他皱眉：“废话。”
“那就别问那些没用的。”我把沙抹匀，抬头瞪他，“我们现在不是认出来了？还绑了命，够本了。”
他看了我几秒，忽然抬手，用拇指擦掉我唇角的血。
动作很轻，像怕弄疼我。
“也是。”他说，“够了。”
警笛已经到岸边，车轮碾碎石的声音听得清楚。车灯照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没动。
他也没动，坐得笔直，像一尊不会倒的雕像。
风很大，吹得人发冷。
但我们还在。
手还握着。
心跳还在同步。
我低头看他压在我手背上的手指，指甲裂了，虎口有茧，袖子卷着，露出那道月牙疤。
下一秒，我手腕上剩下的黑绳突然发热。
不是U盘，是绳子本身。
像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