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呛进鼻腔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玩意儿比黑客论坛的验证码还难搞。
头顶铁栅栏卡在排水口,锈得跟老式泡面调料包似的,潮水一冲,哗啦哗啦地晃。江叙白在我前面,右耳还在流血,红的混着黑的,顺着脖颈往下淌,但他手稳得像装了陀螺仪。
“左边第三根,”我抹了把脸上的水,“铰链快断了。”
他没回头,抬枪托就是三下猛砸。
哐!哐!哐!
最后一击撞上潮汐涌来的节奏,铁条“嘎吱”一声歪了,缺口裂开半米宽。
“走!”他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咬牙憋气,跟着他扎进水里。水流又急又冷,U盘残片在手腕上磕得生疼,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心一紧,差点呛水。
不是追兵信号,是错觉。那玩意儿早废了,顶多还能当个钥匙扣。
我们逆流往上,肺快炸了,眼前发黑。最后一下蹬腿,脑袋破出水面,天光刺得睁不开眼。
咸腥的海风糊了满脸。
我趴在礁石上咳了半天,吐出两口水,抬头一看,江叙白正撑着岸边喘,衬衫湿透贴在身上,脸色白得像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豆腐。
“喂,”我伸手推他,“别在这儿演《悲伤逆流成河》男主,起来。”
他瞥我一眼:“你才像搁浅的章鱼。”
“谢谢,至少章鱼八条腿,逃生效率高。”
我们俩哆嗦着爬上岸,瘫在沙滩上,像两条被捞上来的死鱼。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警笛声飘在风里,忽远忽近。
谁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坐起来,一把扯开湿透的衬衫。
心口那块月牙形胎记露出来,边缘有点发紫,像是旧伤。
他盯着我,声音低得几乎被海浪盖住:“江叙白,你的同步率99%的克隆体。”
我没说话。
记忆回放自动启动,画面飞速倒带——
第一次在机房撞见他,他袖口卷起,手指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
运动会他摔倒时,我伸手去扶,他本能地摸了下后颈;
还有无数次,他在实验室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道解不开的代码。
原来不是错觉。
是他认出了我。
我慢慢坐起身,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凑上前,一口咬在他嘴唇上。
他“嘶”了一声,想躲,但我捏住他下巴没让动。
血味在嘴里散开。
我松口,笑了:“沈知意,你的同生共死搭档。”
他愣住,眼底那点防备碎了一地。
“你疯了?”他抬手抹嘴,指尖沾了血。
“不然呢?”我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等你哪天被系统判定‘情感冗余’给删了?还是指望我对着dNA报告喊‘亲兄弟’?”
他没接话,反而伸手,轻轻碰了下我左脸的梨涡。
“这里,”他说,“每次你装乖的时候,就会笑。”
“现在不装了。”我拍开他的手,“以后谁再问我叫什么,我就说‘沈知意,Silent本人,专治各种不服’。”
他低笑一声,忽然把我往怀里一拽。
我猝不及防撞在他肩上,闻到一股混合着血、海水和洗衣粉的味道。
“别乱动。”他下巴压在我头顶,“警车快到了。”
“怕我给你丢人?”
“怕他们把你带走,我又得翻墙去捞。”
我推开他,站起身,抖了抖校服裙——早就不成样子了,米色针织衫褪了色,蓝裙子破了个洞,活像个落魄女鬼。
但没关系。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只剩半截的黑绳,U盘外壳裂了,芯片裸露在外,像颗坏掉的牙齿。
任务完成了。
潘多拉协议已广播,顾明远的服务器正在自焚,所有证据都在路上。
我不用再藏,不用再演,不用再考砸数学卷子来引起谁注意。
江叙白也站起来,摇晃了一下,我伸手扶了他一把。
“行了,”我拍拍他肩膀,“别装虚弱博同情,刚才那一枪打得挺准。”
“我是真累。”他靠我站着,“三年前我就在暗网见过‘Silent’的名字,没想到是个穿校服天天吃食堂鸡腿的女生。”
“那你早干嘛去了?”
“我以为你是哪个富二代养的小黑客,结果发现你连奶茶都只喝半糖。”
我翻白眼:“穷也有罪?”
“没说你有罪。”他顿了顿,“我说我瞎。”
我懒得理他,转身往沙滩深处走。
脚印一深一浅,两个并排。
海风吹干了头发,阳光一点点爬上来,照在身上暖得不像真的。
走了十几步,我忽然停下。
“喂。”
“嗯?”
我回头看他:“你说你是克隆体,那G-08是谁?”
他沉默一秒:“不知道。但系统叫你姐姐,说明你先出生。”
“所以咱们可能还有个弟弟妹妹,在某个地下室里等着被唤醒?”
“有可能。”
“啧。”我踢了踢沙子,“这一家子,基因都不太正常。”
他走近,握住我冰冷的手:“但心跳同步率,全宇宙只有我们俩能到100%。”
“听起来像诈骗短信。”
“可它救了我们命。”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说:“该去领证了,江先生。”
他没回答,只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往怀里带了带。
远处警灯闪烁,红蓝光打在海面上,像谁在调试RGb灯带。
我们站着没动。
直到他忽然皱眉,抬手摸了下右耳。
血又流下来了。
“喂,”我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巾,按上去,“别在这时候玩‘重伤不下火线’的人设。”
“我不是……”他话没说完,突然一顿。
我也感觉到了。
手腕一烫。
残损的U盘,屏幕闪了一下。
一行小字浮出来:
G-08已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