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璟王府紧紧包裹。
万籁俱寂中,唯有晏华裳书房的一盏孤灯,倔强地亮着。
她屏退左右,只留轻羽在门外守着。指尖捻着几根从沈玦枕畔小心翼翼取下的墨发,晏华裳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将发丝轻轻置于盛满清水的白玉盘中,水面竟无风自动,荡开一圈圈极细微的涟漪。
闭上双眼,灵力自指尖倾泻而出,化作无形的丝线,沿着那冥冥中的联系,再次探入沈玦的体内。
这一次,她不再满足于模糊的感知,而是将灵识催动到极致,近乎霸道地深入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区域。
清晰了!
一股粘稠、阴寒的墨绿色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死死缠绕在沈玦的心脉之上,不仅顽固地阻滞着他的生机,更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他的生命本源。
那气息中蕴含的腐朽与恶意,让晏华裳的灵识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与强烈的排斥。
她强忍着不适,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引导着灵识顺着这股邪气的脉络逆向追踪。
果然,这邪气并非无根之木,它有一部分深深扎根于沈玦体内,但还有一缕极其隐晦的牵引,如同蛛丝般,遥遥指向王府的西北角——
那座因“冲撞风水”而荒废多年的小佛堂!
晏华裳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如同淬了冰。
果然是他术!而且绝非寻常的诅咒,这手法阴毒刁钻,带着南疆巫蛊的诡谲和某种古老邪术的烙印,绝非等闲之辈能施展。
“小姐。”轻羽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云大家和白姑娘那边,同时有消息传来。”
晏华裳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气血和杀意:“进。”
轻羽推门而入,将两份卷好的细小纸条奉上。第一张是云惊鸿的笔迹,清秀却力透纸背:“林氏母家近半载,重金礼聘一南疆‘木先生’,其人深居简出,善弄虫蛇,疑通诡术,行踪成谜。”第二张则来自白芷妍,内容更为具体:“林家近三月采购清单,朱砂、乌头、冥灵木等物频繁出现,数量虽经分散处理,但总和对得上一个中型邪术仪轨所需。冥灵木用途,极可能为承载阴魂诅咒之媒介!”
朱砂画符,乌头致幻,冥灵木……正是引魂寄煞的绝佳载体!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串联起来,指向同一个方向——林贵妃!或者说,是她背后的林家!
那南疆来的“木先生”就是施术者,而那座废弃的佛堂,就是施术的阵眼或者藏匿媒介之地!
唯有借助特定的地点和蕴含阴邪之气的器物,如此恶毒的术法才能跨越重重宫禁,精准地作用在沈玦身上。
“好,好一个林家,好一个木先生……”晏华裳低声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找到仇敌踪迹后的凛然杀意。
她之前所有的隐忍、伪装和暗中织网,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明确的靶心。
“轻羽,”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我们的人,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盯死林家,尤其是那个‘木先生’的踪迹,哪怕只是一点风吹草动,也要立刻报我。另外,想办法,不惜代价,找到那座佛堂废弃前的详细建筑图样,特别是内部的布局结构。”
“是,小姐!”轻羽感受到晏华裳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心头一紧,立刻领命而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
晏华裳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穿透沉沉夜色,精准地刺向王府西北角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区域。
那里,藏着唤醒沈玦的关键,也藏着她要向林氏挥出的第一剑!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枚温润的玉佩,重生以来积压的仇恨、孤军奋战的沉重,在此刻尽数化为清晰无比的目标和力量。
就在这时,内间卧榻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几不可闻的闷咳。
晏华裳身形猛地一滞,霍然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屏风之后。
不是幻觉!
她几步走到沈玦床边,屏住呼吸,俯身仔细查看。
床上的人依旧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得透明,仿佛刚才那声微弱的咳嗽耗尽了了他好不容易积聚起的一点气力。
晏华裳静静凝视他片刻,缓缓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知道你能听见,沈玦。”
“害你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等着,我定会让他们……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