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韵生缓缓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眼眸深处仿佛一片沉寂的冰海。
鱼儿已彻底被“鱼饵”吸引,贪婪和急躁让它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和判断力。
他正不顾一切地想要攫取那看似唾手可得的“钥匙”。
而水面之下,那条真正的大鱼,想必也正因这“确认”的消息而蠢蠢欲动,等待着最后的收割时刻。
圆梦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默默的传递着无声的忧虑。
昭韵生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二域冬日的晴空,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冰封的海。
一楼,木安年和李宸缘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江南宇的房间寂静无声,想必是连日消耗心力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夜晚,天空雾蒙蒙的,月光虽然很亮,但还是像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月色。
遥远的七域边缘港,暴君分基地某栋建筑的顶层。
夜风带着港口特有的咸腥和工业废气的微酸,吹拂着柯一文额前的碎发。
他抱着那把名为“迷花”的木吉他,背靠着冰冷的通风管道,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地搭在边缘。
不远处是沉睡的城市轮廓,远处港口灯塔的光柱在雾气中徒劳地扫射。
一根手指的指尖,无意识地、极轻地拨过最细的那根琴弦。
嗡——
一声细微、清越、带着空灵余韵的颤音在夜风中散开,短促得如同叹息,瞬间就被下方城市的低吼和远处海浪的呜咽吞没。
柯一文低头看着怀里的吉他,在昭韵生眼中漏洞百出、如同魔音灌耳的初学者技法,此刻却成了他在这龙潭虎穴中最有效的伪装和……一点点慰藉。
组长和组员们?
他们对音乐的理解,大概仅限于“好听”和“难听”的粗暴二分法……
毕竟……他们连吉他上面的那些小格子代表着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听柯一文弹个响。
迷花吉他本身的气息放大了他“自然之声”命星带来的抚慰效果,在他们听起来,这“杨乐”小子随手拨弄的调调,竟然真有点“艺术”的感觉,能让人紧绷的神经莫名放松一点。
这就够了。
足够他维持“暴躁但有点小才华的辅助”人设,也足够他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潜伏中,找到一丝丝喘息的空间。
手指再次落下,这次带上了点节奏,缓慢而随意地扫过几根弦,不成调的旋律在夜色中流淌,这次的旋律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压抑的焦虑。
迷花那温润的木料在冰冷的空气中似乎也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他弹得很轻,很散漫,像在打发时间,更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关于基地内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关于光头组长那含混不清却又令人心惊的“二域那位不行了”,关于韵生老师书房里那摇摇欲坠的景象和之后再无音讯的讯息。
‘好用就行……’
他脑海里莫名闪过昭韵生可能有的评价,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这破技术,也就糊弄糊弄这群不懂行的了。
要是让韵生老师听见,估计能当场把耳朵捂上,然后把他丢回青冥书院基础乐理班从头学起。
夜风卷着吉他散漫的音符,悄然飘向下方基地深处某个被重重能量屏障封锁的阴暗角落。
无人察觉,那看似无害的、带着微弱精神抚慰波动的旋律,在触碰到其中一块被特殊容器禁锢的碎片时,碎片表面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漾开了一圈更细密的涟漪。
如同沉睡的凶兽,在迷离的安眠曲中,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眼皮。
别墅内,靠在床头的昭韵生,搭在薄毯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圆梦蝶翅膀的翕动频率,似乎也加快了一丝。
“你也难受吗?……那要不要躺会?”昭韵生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对着圆梦蝶自言自语的一通,然后就躺下了。
别墅一楼的一个房间内,木安年叹了口气,他给在七域指挥中心的木朝歌和洛化愠,发去了一个消息……
【[一卦十币,谢不还价]:继续观察,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不要松懈。
[写药笺中,勿扰]:明白!
[制木偶中,勿扰]:好的。】
夜还很长……
朦胧月色下的吉他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细小石子,悄然搅动着即将沸腾的暗流。
柯一文的手指依旧在琴弦上缓慢地拨弄着,旋律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散漫,在夜风中飘荡。
那份被压抑的焦虑似乎随着音符的流淌,稍稍疏解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放松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沉睡巨兽的咆哮,猛地从基地最深处传来!
脚下的建筑都随之剧烈一震,不是爆炸的轰鸣,更像是某种庞大结构在巨大压力下呻吟、扭曲、濒临断裂的恐怖声响!
柯一文闷哼一声,手指瞬间僵硬,‘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啊!’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核心区,那里……
“草!!!”柯一文这一声爱护植物的话语,送给了在核心区不知是谁的某人。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腔!
迷花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琴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冰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的手臂。
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他冲到平台边缘,目光死死投向基地核心区的方向。
核心区的方向没有火光,只有警报灯疯狂闪烁的红光,如同恶魔充血的眼瞳,在黑夜中明灭不定。
但空气中,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过去……”柯一文眼中闪过决绝。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食指用力按向自己耳后内侧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凸起……那是植入皮下的紧急通讯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