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烛火在铜制烛台上跳动，将书房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宋轻舟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空气中淡淡的清香，只是闻到味道他就知道是谁在他身边了。
只见小龙女坐在床边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捧着本话本，看书页的新旧程度，估计又是新买的。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手指轻轻捏着书页，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几分柔和。
“你终于醒了，都已经酉时了。”小龙女察觉到他的动静，合上书放在膝上，声音清浅却带着暖意“这一天把小昭急坏了，隔半个时辰就要来看看你的情况，若不是邀月说你脉搏平稳有力，怕是此刻又要把胡先生请来了。”
宋轻舟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还有些酸软，却比刚醒的时候强了太多。他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我也没想到这次会出这么个岔子，倒是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说什么受不受累的，若是我们出了事，你还能静坐旁观不成？”小龙女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宋轻舟的说法。
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边，又柔声对宋轻舟说道“我去喊小昭，你先把饭吃了，又是一天没吃饭了。”说着，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素白的裙摆，脚步轻缓地走出房门，没一会儿，就传来小昭轻快的脚步声。
小昭端着个黑漆托盘进来，上面又放着一碗鸡汤粥、还有一碟酱菜。她把托盘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才递到宋轻舟嘴边“公子，刚温过的，不烫。”
宋轻舟笑着摆了摆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不用喂，我还没到连饭都吃不了的地步，就是亏了些气血，又不是四肢断了。”
他接过勺子，自己小口喝着粥，粥熬得软糯，鸡肉的鲜香完全融在米里，喝下去暖得胃里发慌。小昭在旁边看着，见他吃得香，眼睛弯成了月牙，又把酱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配着吃，解腻。”
宋轻舟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才出声说道“我怎么记得，我上次醒来的时候就喝的鸡汤粥啊？”
小昭闻言说道“胡先生白日里来了一趟，说你今天第一顿的吃食还是吃些好消化的，如果你觉得没问题了，再补上一餐。而且你别小看了这碗粥了，用了不少药材呢，一砂锅的鸡汤才熬了这么一碗粥出来。”
“那怪不得，我就说怎么这粥没往日的香甜了，一股子草药味儿。”宋轻舟撇了撇嘴，说好听点是喝粥，实际上与喝药也没差别了。
“我看你就是被小昭惯得，就该让小昭直接将胡青牛的方子熬成药汤给你灌下去。”邀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宋轻舟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她是被吓到了，昨日要她把控全局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心神一放松之后，却顿觉一阵后怕，若是宋轻舟真出了什么事，她都不敢肯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轻舟闻言缩了缩脖子，一是气场全开的邀月确实霸道，二是他自己也觉得有愧，连忙举手做投降状“我的错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都不知道小昭姐姐为了这碗粥有多费心！”这时，曲非烟也出现在了邀月身后，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宋轻舟哈哈一笑，说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所以为了不让小昭的辛苦白费，我准备好好品尝一下这碗粥的滋味。”
不过说归这么说，他也不过就是用平常吃饭的速度消灭了这碗看似不起眼的滋补鸡汤粥，睡前说的话他还记得，现在人也都到齐了，他总要将身上的改变给说的明明白白的才是。
一碗粥刚喝完，宋轻舟放下碗，擦了擦嘴。这时曲非烟有些着急的出声“公子，你快说说昨天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我到现在都还有点没回过神呢！”
邀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玄色旗袍衬得她气质冷冽，宋轻舟多看了好几眼，心中嘀咕着：到底还得是女人，这冬季款都做出来了。
邀月还以为他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出声说道“身子感觉如何？真元的事，不急着说。”
“身子没事，就是经脉里还空着，得等身体调养好了，慢慢练功恢复了。”宋轻舟回了回神，笑着说了起来。
“至于真元....你们现在练的无相心经，真元其实已经可以比拟天人境了，当然，单纯说的是精纯程度，真打起来，你们依旧只有防御之能，却无反击之力，这是我师叔说的。”宋轻舟着重的说了“师叔”两个字。
这倒让屋内几人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为什么，宋轻舟对张三丰格外的尊敬。邀月倒是曾经试探过例如张三丰是不是也是话本人物之类的话题，但都被宋轻舟顾左右而言他给糊弄了过去。
小小显摆了一下之后，宋轻舟继续说道“”但说到底，不论内力，又或者是你们体内的真元，都是无形之物，就像雾气，抓不住形状。而我...”
他顿了顿，抬手放在身前，心神一动，一颗黄豆大小的莹白水珠突然出现在掌心，水珠表面光滑圆润，没有丝毫气息外泄，却像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邀月的眼神骤然凝重，身体紧绷，如临大敌般的看着那一滴不起眼的水珠。
小龙女也微微蹙眉，她能隐约察觉到，这颗水珠里能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怜星强忍不适的伸出手指，却在离水珠一寸的地方停住，指尖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曲非烟和小昭齐刷刷的缩了缩脖子，全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但却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周芷若好像跟个没事人一般，有些好奇的凑上前来看着。
宋轻舟抬手收回水珠，那股压迫感瞬间消散。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邀月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是我一身修为的精华，也是导致我练功出岔子的罪魁祸首。”宋轻舟无奈地笑了笑“我将大悲赋与无相心经融合成功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转化起了功法，结果谁曾想到，就在最后一刻，真元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凝练，经脉里的全都被吸到气海里，最后就凝成了这颗珠子。”
说到这，宋轻舟脸上苦意更甚“当时属实凶险万分，体内真元被消耗完之后，精气神三宝都被纳入其中，若不是这东西凝练成功，或许你们都要给我收尸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听到收尸二字，众人眉头都皱了一皱，曲非烟更是连呸三口。似乎要将这晦气的词儿给赶走。
见氛围这么沉重，宋轻舟开口笑道“好了，我这不是成功了么，只是现在我经脉里空空荡荡，只能慢慢滋养了。。”
“所以...你的真元变成有形之物了？”邀月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在她的认知里，哪怕是传说中的武道极致，真元也该是无形无质的，从未听说过能凝成实体。道家倒是有内丹之说，可此“丹”也非彼“丹”，只是被传的玄之又玄。
宋轻舟点头“应该是功法融合到极致的必然结果。不过这次太过危险，大悲赋太过霸道奇异，若中间先融合一本其他功法过渡，再次凝练真元，也不至于差点把命搭进去。”
“那要是一直融合下去，真元会不会变成固态？”小龙女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若非有宋轻舟这么一个案例摆在面前，她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毕竟从没有人可以将一身修为实体化的。剑气掌风说来神奇，但也不过是内力压缩空气形成的东西。
宋轻舟猛地一滞，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若是把战神图录什么的都融进去，这液态的真元会不会真的凝成固体？他心里忽然冒出个大胆的念头，到时候，这练的还是武功么？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笑着摆手“哪能啊？真成了固态，既不流动也没法运转，还怎么出招？怕是活都活不下来。”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有些刺挠，万一呢？而且按照修仙小说中的说法，只有气海或者说丹田内的真元是不断压缩的。他摸了摸下巴，决定等以后有机会了，将那些顶尖的功法都连哄带骗的弄上一本，到时候都融合着试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到那一步。
之前他就觉得这功法融合快到上限了，后来步入天人境之后，虽然感觉不到了，但是事实证明功法融合确实是有上限的。
“离正月十五还有二十天，你这身子...”宋轻舟还在那边胡乱想着，这边小龙女却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实在不行，京城那边，咱们就别去了吧。”
宋轻舟闻言却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床沿，眼底闪着笃定的光“放心，别看我现在暂时只能躺着，可只要能站起来，就没人能打赢我。”他顿了顿，抬手虚虚一握，像是在感受气海中那颗真元珠的存在“经脉里是没什么流动的真元，但那颗水珠里，藏的可是我之前全盛时期一身的修为，只要稍加恢复，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现在的我，强得可怕！”
曲非烟撇撇嘴“就知道吹牛！等你能下地再说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轻舟略带神秘的笑了笑，他本来还准备给曲非烟来道指风稍微教训一下，但是最后还是收住了手，因为他刚一想要有所动作，就发觉自己并不能完美的掌握着质变后的真元。
今时不同往日，功法突破又逢真元质变，他真怕一不小心控制不好，如果真那样...那画面属实有些惊悚了。
“而且...”宋轻舟说完真元的事情，众人以为也就这样了，谁知宋轻舟又开了口“而且我的大衍决也突破了。至于有什么效用，目前还不清楚。”
众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真元就已经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了，这神念...还是留给宋轻舟研究吧，她们偶尔也是想偷个懒的。
其实宋轻舟对于大衍决的突破，心中也是有些哑然，比较起那位韩天尊，他这大衍决练起来可太快了，只能说，这次融合出的功法，属实有够邪门。
宋轻舟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解释了个明明白白，小院众人倒是放宽了心，没有病根的情况下，只是单纯气血亏虚，补起来倒是也不算太难，起码对于她们来说，并不难。
明白了这些，小昭突然发觉又是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这才惊呼了起来“都这个时候，大家都快吃饭吧，饭菜一直都在热着。”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咕噜”一声轻响，是曲非烟的肚子在叫。小姑娘脸瞬间红了，慌忙用手捂着肚子，眼神躲闪着看向周芷若，却发现周芷若也红着脸，悄悄按着自己的小腹，显然也饿坏了。
其实两人的肚子早就叫过好几次，只是刚才大家都围着宋轻舟问东问西，她们既不好意思打断，也没心思顾着饿，这会儿被小昭一提醒，胃里的饥饿感顿时翻涌上来。
宋轻舟也连忙挥着手将人往出轰“快快快，都去吃饭，我还以为你们早都吃了呢。”
曲非烟立马拉着周芷若就往外跑“那我先去吃了！吃完再回来陪你！”
怜星笑着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对宋轻舟说“本来正准备开饭，一听到你醒了的消息，哪还顾得上吃饭？”
“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再说我也跑不了啊。”宋轻舟摇了摇头，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被人这样记挂着、担心着，可比什么补品都来的让人神清气爽。
等邀月她们都吃过饭，倒是都没过来了，反倒是让两个小的来陪宋轻舟解起了闷。曲非烟直接将跳棋的棋盘搬了进来，放在了床边，三人就一人一边的下了起来。
烛火摇曳，映着三人的身影。曲非烟捏着棋子琢磨半天，总爱把棋子往宋轻舟的路径上堵；周芷若走得稳，每一步都要想好久，偶尔还会提醒曲非烟“这里可以跳两步”；宋轻舟故意让着她们，时不时“走错”一步，引得曲非烟欢呼雀跃，连说“你今天肯定没睡醒”。
时间在棋子的碰撞声和笑声里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亥时末。，周芷若率先撑不住，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而曲非烟却跟着宋轻舟一起蹭了一顿宵夜。
没辙，一整天就喝了两碗粥，都不够宋轻舟塞牙缝的。好在小昭早有预料，早就备好了，一盅软烂的牛肉煲配着一小碗米饭下肚，宋轻舟这才觉得自己吃了点有分量的东西，就连身上虚软的感觉都轻了不少。
等小昭将东西都收拾出去，又帮宋轻舟洗漱了之后，宋轻舟这才带着满足的感觉再次躺在了床上，不过这次他倒没有直接睡了，而是开始默默运转起了功法。
这经脉中空空荡荡的，总归不是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