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缓缓站起身。
他松开了按在“先生”额头上的手。
那具干瘪的躯体,在夜风中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化为一具冰冷的尸骸。
庭院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残垣断壁时,发出的呜咽声。
王胖子和吴邪还沉浸在刚才那场颠覆认知的“自助餐”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张起灵握着刀,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在消化着什么。
林渊拍了拍手。
“京城,没事了。”
这句话,将还处于宕机状态的吴邪和胖子拉回了现实。
京城之事,了结了。
“先生”一死,汪家在北京布下的所有暗棋、建立的所有据点,都在林渊那庞大的精神感知中,失去了最后的联系,彻底暴露。
这意味着,这个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毒瘤,其在北京的力量,被连根拔起。
吴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林渊的下一个动作,就让他再次瞪大了眼睛。
林渊没有多余的解释。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吴邪、王胖子和张起灵三人。
指尖轻弹。
咻!咻!咻!
三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从他指尖射出,没入了三人的眉心。
那不是攻击。
而是一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共享。
轰——!
吴邪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整部跨越数万年的史诗电影。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拥有着高度文明的行星,在超新星的爆发中被无情撕碎。
他看到了一艘如同大陆般的巨大方舟,承载着最后的遗民,在死寂的宇宙中孤独漂流。
他看到了无数个世代的繁衍与消亡,希望与绝望的交替。
他看到了方舟意外坠落在这颗蓝色星球时的狂喜。
以及……
当那些幸存者,将深埋地底的巨大青铜门,误认为是能够返回母星坐标的“星门”时。
那个贯穿了数千年历史的、巨大而悲哀的……错误。
汪家。
他们不是某个神秘的家族。
他们是一个迷失了归途的文明,最后的后裔。
他们追求的“终极”,不是长生,不是力量。
而是回家。
所有的一切,他们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杀戮,所有的疯狂……都只是为了一个最朴素的愿望。
回家。
王胖子抱着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像是便秘了十天半个月。
吴邪则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然后又用一种荒诞而悲凉的方式,重新拼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一直以来的死敌,其行为的根源,不是单纯的邪恶与贪婪。
而是一个文明为了延续,为了回到故乡,而走上歧途的悲剧。
这一刻,吴邪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真相。
愤怒?
好像没那么纯粹了。
怜悯?
可他们造成的伤害,那些死去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长久的沉默。
庭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我操……”
最终,是王胖子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狠狠地挠着自己那本就不算浓密的头发,一脸的匪夷所思。
“搞了半天……”
“咱们这不是盗墓,是跟外星人抢地盘啊?”
“这格局……嘿!一下子就打开了!”
胖子的这句话,虽然不合时宜,却像一根针,戳破了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吴邪被他这么一打岔,也从那种复杂的情绪中稍稍抽离。
是啊。
跟外星人抢地盘。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在接收完所有信息后,那万年不变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变化。
他握着黑金古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半分。
一直以来,他都无法理解。
为什么汪家对“终极”的执念,与张家截然不同。
张家世世代代守护青铜门,是为了镇压门后的恐怖。
而汪家,却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打开它。
现在,他明白了。
他们从一开始,追求的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汪家眼中的“终极”,是回家的“星门”。
而张家眼中的“终极”,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
数千年的宿命纠缠,竟然源于一个如此巨大的认知偏差。
这一刻,张起灵感觉到,那道无形地、捆绑了张家历代族人,也捆绑了他一生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释然。
然而。
林渊对这几人的复杂情绪,没有半点兴趣。
悲剧也好,宿命也罢。
对他来说,都只是“信息”而已。
他更在意的,是从“先生”那庞大记忆的最深处,挖出来的另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情报。
“别感慨了。”
林渊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打断了三人的思绪。
“汪家的‘人造神’计划,没有结束。”
吴邪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先生’不是已经……”
“他只是其中一个实验体,或者说,是一个失败品。”
林渊的语气毫无波澜。
“在‘先生’的记忆里,他们还有一个比这里重要百倍的实验基地。那里,才是‘人造神’计划的核心。”
“那个基地的线索……”
林渊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吴邪和张起灵都无比熟悉的名字。
“直指长白山,云顶天宫。”
云顶天宫!
这个名字一出,空气再次凝固。
林渊微微眯起眼。
这与他之前吞噬“山神玉胎”时,获得的那股模糊的感应,完全吻合。
所有的线索,再一次,汇集到了同一个地点。
吴邪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子里那些关于文明悲剧的杂念压了下去。
他意识到,不管汪家的动机有多么值得同情。
他们的计划,那个所谓的“人造神”计划,已经对这个世界构成了无法估量的巨大威胁。
那东西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阻止他们!”
吴邪的语气,斩钉截铁。
胖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抄起工兵铲。
“没错!管他什么外星人地球人,想在胖爷我的地盘上搞事情,就得先问问我这铲子答不答应!”
目标,已经明确。
就在吴邪准备和众人商议下一步计划,立刻动身前往长白山时。
吱呀——
四合院那扇破败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身影,带着满身的寒气和焦急,匆匆闯了进来。
“吴邪!”
来人正是解雨臣。
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快步走到众人面前,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院中的狼藉和地上的尸体。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