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幕初垂。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无声地滑入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前。
“新月饭店。”
解雨臣率先下车,为众人拉开了车门。
王胖子探出脑袋,看着眼前这座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七层高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操!这就是新月饭店?胖爷我以前只在传说里听过,这派头,比皇宫也差不了多少了!”
吴邪也跟着下车,神情却带着几分凝重。
这里不仅仅是一家饭店,更是整个京城九门权力的象征。
踏入这里,就意味着真正踏入了九门的核心漩涡。
林渊最后一个下来,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在那块龙飞凤舞的“新月饭店”牌匾上停留了一瞬,便再无兴趣。
对他而言,这和秦岭深处的一棵树,西沙海底的一块石头,没什么本质区别。
在解雨臣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直接上了顶楼最豪华的套房。
刚一进门,吴邪和王胖子还没来得及感叹房间的奢侈,解雨臣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房间里,有人。
客厅宽大的梨花木沙发上,正襟危坐着三位老人,身后还站着几个神情倨傲的年轻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穿暗紫色寿字纹旗袍的老太太,手里盘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神情不怒自威。
“小花,回来了。”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声音苍老而尖细。
解雨臣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微微躬身。“霍三娘,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霍三娘!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
霍家的人!而且是和奶奶霍仙姑同辈,但属于旁支的老人,在九门里是出了名的倚老卖老,最重规矩。
“怎么?我这把老骨头,来饭店坐坐,还得跟你这个小当家报备不成?”霍三娘冷哼一声,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却直接略过了其他人,落在了吴邪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吴家的小三爷了吧?”
吴邪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貌。“霍奶奶,晚辈吴邪。”
“嗯。”霍三娘鼻子里应了一声,指了指茶几上一个青花小罐。“既然是吴家的后人,那眼力想必是不差的。你来瞧瞧,我这罐子,是个什么来路?”
这哪是拜访,分明是下马威!
吴邪顶着压力上前上手,只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
“元青花,缠枝牡丹纹,苏麻离青的料子,是真品。但……这底款,是后刻的。手法很高,应该是民国时期的高手仿刻的‘大元至正年制’。”
吴邪不卑不亢地回答。
霍三娘旁边的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一丝意外。
没想到吴家这个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霍三娘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将佛珠捏得咔咔作响。
“眼力还行。可惜,九门现在要面对的,不是这些瓶瓶罐罐。”
她的矛头,又毫不掩饰地指向了那个从进门开始,就自顾自走到餐台边,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的林渊。
“小花,九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插手了?”
“我警告你个老太婆,说话客气点!”王胖子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
他刚要撸袖子,就被吴邪一把死死拉住。
“胖子!”吴邪用眼神制止了他。
现在发作,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解雨臣面色不变,淡淡地开口:“三娘,林先生是我的贵客,也是我们对抗汪家的核心。”
“核心?”
霍三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嗤笑一声。
“就凭他?一个连九门的规矩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她站起身,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一股阴冷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
“想让我们九门这些老家伙认可,可以!”
“拿出你镇得住场子的真本事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否则,京城这潭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蹚的!”
话音落下,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吴邪和王胖子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们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霍三娘浸淫了几十年的精神威慑!普通人在这股气势下,心神都会被夺走,当场跪下都不奇怪。
然而。
那股阴冷的气势,在流淌到林渊身边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堤坝。
不。
连堤坝都算不上。
更像是春雪遇到了烈阳,悄无声息地就融化了,连一丝波澜都没能掀起。
林渊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又拿起了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
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只是戏剧里的背景音乐。
他完全,彻底地,无视了霍三娘。
这种无视,比任何直接的反驳和回击,都更具羞辱性。
霍三娘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纵横九门几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好!好!好!”
她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来给你罚酒了!”
轰!
一股比刚才强大数倍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凝聚成一点,狠狠地砸向林渊的后脑!
她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心神崩溃,当场变成一个跪地求饶的白痴!
吴邪和解雨臣脸色剧变!
“住手!”
但已经晚了。
就在那股精神威压即将触碰到林渊的瞬间。
林渊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碟子,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金色的瞳孔,平静地看着满脸狰狞的霍三娘。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充满好奇和玩味的笑容。
“老人家。”
他轻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这辈子,最怕什么?”
什么?
霍三娘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林渊没有等她回答。
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
【物质化具现】!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奇异的嗡鸣。
在霍三娘面前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毯上,光影开始扭曲、汇聚。
一个瘦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男孩身影,凭空浮现。
那男孩穿着一身被鲜血浸透的病号服,半边脸颊血肉模糊,空洞的眼眶里流着黑色的血泪。
他直勾勾地看着霍三娘。
用一种带着无尽怨恨和委屈的哭腔,尖声问道:
“妈妈……”
“那天,你为什么……不救我?”
“轰!”
这一幕,这句问话,如同九天惊雷,在霍三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那是她最大的心魔!
是她一辈子都不敢去回忆的,最深的梦魇!
她那个因为医疗事故,惨死在手术台上的,唯一的儿子!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霍三娘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两眼一翻,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涌出大量的白沫。
扑通!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昏死过去。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另外两个老头子,还有那几个倨傲的年轻人,全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鬼……鬼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剩下的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出了房间,连昏死过去的霍三娘都顾不上了。
混乱中,一块桂花糕从桌上掉到了地上。
林渊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若无其事地放进了嘴里。
他看向早已僵在原地的解雨臣,淡淡地问。
“下一波什么时候到?”
“点心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