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韫航的撩拨实验成效显着，林风送来的东西越发精致用心，人却越发小心翼翼，每次来都像只试探着靠近的幼兽，既渴望又胆怯。
谭韫航则沉浸在这种新型数据采集的乐趣中，观察、记录、微调策略，乐此不疲。
这日，林风又得了一小坛据说能温养神魂的百草酿，宝贝似的抱来。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小屋门口，却意外地发现门扉虚掩着，并未像往常那样紧闭。
“谭师弟？”他轻声唤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是特意给他留的门吗？
屋内无人回应。
他又唤了两声，依旧只有一片寂静，看来人不在。
或许是临时去采药了？林风有些失望，又松了口气。他小心地将酒坛放在门口石头上，准备像往常一样离开。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阵穿堂风恰好拂过，将虚掩的木门吹开了稍大一些的缝隙。
风势卷动了屋内桌上一叠散放的纸张，最上面几张打着旋儿飘落下来，正好滑到门边。
林风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纸上的字迹——那是谭韫航特有的、工整锋利如同印刷体般的字迹。
然而，映入眼帘的内容，却让他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血液瞬间冻结！
最上面一张，标题赫然写着：《目标情感反馈观测报告》
下面罗列着冰冷的条目：
「实验编号：003-赤晶果 行为：接受赠予并道谢 目标反应：喜悦情绪明显，停留时间+5分钟，后续赠送行为频率+20%」 「实验编号：007-梅 行为：专注凝视3.5秒+ 品尝后喟叹 + 无意识舔唇动作（模拟） 目标反应：瞳孔放大，呼吸急促（+40%），面部潮红（持续时间++），言语功能暂时丧失，迅速逃离现场。结论：组合技效果显着优于单一行为。」 「备注：目标对无意识行为模式反应最为剧烈，可针对性加强此类刺激。」 「下一步计划：尝试制造独处环境，测试近距离接触（例如擦拭汗水？）的反馈阈值。」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淬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林风的心脏！
实验编号？行为模拟？目标反应？反馈阈值？！
那些让他心跳加速的触碰、那些让他面红耳赤的眼神、那些让他魂牵梦萦的软语全都是精心设计的实验？！
甚至连那让他几乎失控的舔唇动作，后面都标注着冷冰冰的模拟二字！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方才怀抱着酒坛时那点隐秘的欣喜和期待，此刻碎成了最尖锐的冰渣，反复割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原来，原来那些让他心乱如麻的不经意，全是步步为营的经意。
原来他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串串待记录的数据。
原来那冰层之下并非暖流，而是更深、更冷的算。
“嗬。”林风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气，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那几张纸烫伤了一般，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就在这时，小径另一端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谭韫航采药回来了。他背着小半篓新采的草药，步伐平稳，脑中还在构思着下一个实验方案。
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门口、脸色骇人、手中还捏着那几张纸的林风时，脚步顿住了。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得可怕。
谭韫航的目光落在林风手中的纸上，又移到他惨白绝望的脸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墨黑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于意外和计划外的情绪。
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甚至下意识地开始分析当前局势的风险等级和应对策略。
他走上前，语气试图维持一贯的平淡，伸出手：“那些是…”
“是什么？”林风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他举起那几张纸，眼睛赤红地死死盯着谭韫航，“是实验报告？是对我反应的观测记录？！告诉我，谭韫航！是不是？！”
谭韫航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面对林风如此激烈的、充满痛苦的质问，他那套基于逻辑的应对方案似乎瞬间失灵。
他沉默了一秒，选择了最符合事实的回答：“是行为记录与分析，有助于理解。”
“理解？！”林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将手中的纸狠狠摔在地上！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嘲讽和愤怒，“所以一切都是假的？！那些触碰！那些眼神！那些话！全都是你计算好的？！只是为了看我会有什么反应？！只是为了你那份该死的报告？！”
谭韫航蹙眉，试图解释：“并非完全虚假，数据反馈显示…”
“闭嘴！”林风厉声喝断，眼眶红得吓人，却强忍着不让任何东西落下，“别再用你那些冷冰冰的数据来恶心我！谭韫航，我真是，真是看错你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依旧是一副清冷绝尘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动摇分毫。可就是这个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的真心放在显微镜下剖析、记录、利用！
一股巨大的恶心和背叛感涌上心头，几乎让他作呕。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谭韫航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踉跄着快步离开，脚步虚浮，背影充满了绝望和狼狈。
那坛精心寻来的百草酿被孤零零地遗弃在石头旁，无人问津。
谭韫航站在原地，看着林风决绝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散落一地的、写满冷峻字迹的纸张。
穿堂风再次吹过，将纸张吹得哗哗作响。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些工整清晰、引以为傲的记录，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刺眼和冰冷。
脑海里，小七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声哔哔：【完蛋了宿主，玩脱了，大型翻车现场，这好感度怕是要直接跌穿地心了啊。】
谭韫航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慢慢地蹲下身，一张一张地，将那些散落的纸张捡起来。
指尖触碰到纸张上那些关于目标反应的记录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落的刺痛感，极其细微地，从心脏的位置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