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下来的声音，只有宋晨的说话声，还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在空气里反复回荡。
宋晨聊起学术时确实认真，可每句话都像绕着弯子往苏念身上靠——
刚讲完两个算法公式，就突然转头看向苏念，语气软了八度：“学妹上次处理用户行为数据时，是不是遇到过类似的异常值问题？你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画完一个复杂的数学模型，又特意把草稿纸往苏念那边推了推，眼神带着刻意的温和：
“这个思路跟你之前做的用户画像逻辑特别贴近，你肯定能看懂，对吧？”
阳光落在他的金丝边眼镜上，折射出一层冷光，可一转到苏念身上，那眼神就软得发假。
李将来侧坐在椅子上，目光看似黏在草稿纸上，手指却在桌下悄悄蜷了蜷——指节泛白，显然是听进去了。
他没打断宋晨，直到宋晨第五次把话题引向苏念时，才终于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力度：“这个参数的取值范围，苏念上次算过三组对照数据，误差率控制在1.2%以内，你可以参考她的记录。”
一句话，既点出了苏念的专业能力，又不动声色地强调了“他知道苏念的工作细节”——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他比宋晨更了解苏念。
宋晨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墨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顺着话头接：
“是吗？那正好，学妹能不能把数据记录给我看看？我们可以一起再优化下模型精度。”
他说着，身体往前倾了倾，膝盖都快碰到苏念的椅子腿，眼神里的期待快溢出来，明显是想借这个机会跟苏念多搭话。
苏念刚要伸手去拿抽屉里的文件夹，李将来却比她快一步。
他指尖碰到文件夹的瞬间，甚至没看宋晨，直接抽出里面的记录纸，递了过去——
动作快得像在刻意拦截，压根没给宋晨和苏念直接互动的机会。
“数据在这，你先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视线还淡淡扫过宋晨前倾的身体，意有所指。
宋晨的手僵在半空，接过记录纸时，指腹蹭到了李将来的指尖，俩人都没说话，却像有电流划过，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苏念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鼠标，指节都泛了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宋晨的目光——
时不时就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的追求意味越来越浓，甚至带着点“宣示所有权”的霸道；
而李将来，明明没看她，却像长了双后眼似的，每次宋晨想靠近她，他都能不动声色地挡在中间。
这种无形的较量，像一张网裹住了苏念，让她浑身不自在。
心里的慌和酸像潮水似的涌上来，鼻尖都有点发紧。
她看着宋晨和李将来“聊得热络”，看着宋晨刻意找她搭话，看着李将来沉默地抢话语权，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争来抢去的物件——
没人问她的想法，只把她当成了较量的筹码。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她想要的不是刻意的讨好，也不是沉默的对抗，而是一个明确的答案——李将来到底在意她吗？
脑子里的弦“嘣”地一下断了。
苏念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响，像道惊雷，直接打断了宋晨和李将来的对话。
李将来和宋晨同时抬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苏念的脸白得像纸，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一鼓一鼓的，连嘴唇都在轻轻发颤。
她没管宋晨眼里的诧异，也没管周围僵住的空气，所有的注意力都像钉子似的，钉在李将来脸上。
眼神里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劲，还有藏不住的委屈——她不想再猜了，不想再被夹在中间了！
哪怕只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她也认了！
没等俩人反应过来，苏念绕开桌子，几步就冲到了李将来身边。
她完全把宋晨当成了透明人，甚至没看他一眼，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李将来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手腕！
她的指尖冰凉，手劲却大得吓人，指节都攥得发白，连李将来腕骨硬邦邦的触感，都清晰地传到了掌心。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在明晃晃地宣告——这个人，她在意。
李将来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
不是大动作，只是肩膀微顿，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轻轻蜷了蜷，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被苏念抓住的手腕上——女孩的指尖在轻轻发颤，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点慌不择路的脆弱。
接着，他慢慢抬起眼，看向离得极近的苏念。
苏念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翻涌着慌、酸，还有一点点豁出去的期待，像只受惊却又不肯退缩的小兽。
活动室里的空气瞬间像冻住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宋晨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嘴角的弧度往下垮了垮。
他看着苏念这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动作，眼神沉了沉，那层刻意的温和终于绷不住，露出了几分不甘和阴翳。
他没说话，却往后靠了靠，椅子腿在地上蹭出轻微的声响——显然，他已经明白了苏念的选择。
时间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慢。
苏念被李将来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才鼓起来的勇气像破了洞的气球，一下就泄没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冒失——在别人面前，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抓着他的手腕，跟宣示主权似的，也太丢人了！
脸颊猛地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像被火烤过似的。她想松开手，可手指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就在她快要羞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李将来动了。
他没有甩开她的手。
反而手腕轻轻一转，没用力，却稳稳地把苏念的手裹进了自己的掌心。
他掌心的热意瞬间漫过来，像小暖炉似的，把苏念冰凉的手指全包住了。
甚至还轻轻扣了扣她的指缝，把她因为紧张而蜷起来的指尖，一点点捋直。
苏念浑身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似的，愣了足足三秒，才抬头看向李将来。
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情绪——没有不耐烦，没有嫌弃，只有一片沉下来的温柔，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像揉碎了的星光，落在她眼里。
他没说话，可这只手的温度，这个轻轻回握的动作，已经把所有答案都告诉了她。
接着，李将来才把目光转向旁边脸色难看的宋晨，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学长，你提到的优化思路，我和苏念需要再商量下——毕竟这个项目，从立项到现在，一直是我们俩在主导。”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俩”三个字，攥着苏念的手也紧了紧，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手背，明明白白地宣示主权：苏念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宋晨的脸色彻底沉了，指尖捏着记录纸，都快把纸边捏皱了。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李将来眼底的坚定，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资料我放这儿。”
说完，他站起身，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苏念一眼——眼神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还藏着点说不清的阴翳，然后才转身快步朝门口走。
“咔嗒”一声，门被轻轻关上，屋里终于又只剩下苏念和李将来两个人。
还有他们依旧紧紧交握的手。
苏念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掌心的温度稳稳的、暖暖的，连指尖都麻酥酥的，全是他的味道。
他没推开她。
他甚至还回握了她的手。
他还用这种方式，在宋晨面前护着她。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将来慢慢松开了手。
那股让人心安的热意一下就没了，苏念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好像还能摸到他掌心的纹路。
李将来低头看着她，眼神深得像潭水，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抬起手，指尖快要碰到她泛红的脸颊时，又突然顿住，最后轻轻垂回身侧——像是在克制什么。
“下次别这么冲动。”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点，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有我在。”
“有我在”三个字，像颗小石子扔进苏念心里，瞬间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看着李将来转身走回座位的背影，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这场关于喜欢和在意的拉扯，好像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可李将来眼底那没说透的情绪，还有那句“有我在”背后的深意，又让她忍不住想：他们之间，是不是终于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