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是掺了橘色的暖光。
为深棕色木质书架镀上一层软乎乎的光泽，连书架上旧书的书脊都泛着浅金。
空气里飘着旧纸味混着霞光的暖，让人心里发柔。
自习区的人渐渐少了，有人收拾东西时碰出笔盒的轻响。
很快又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细得像春蚕啃桑叶。
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咚咚”声，撞着耳膜。
苏念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嵌入式系统设计》。
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门口，像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直到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她的心脏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了半拍。
李将来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校服衬衫，领口系得整整齐齐。
肩上挎着沉甸甸的黑色书包，带子有些磨损，是他用了两年的旧书包。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微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
却挡不住那双清澈又锐利的眼睛，像藏着星光。
他扫了一圈自习区，目光很快定格在苏念身上，然后迈步走来。
脚步沉稳，却带着点藏不住的迟疑，脚步顿了半秒。
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书包带，像在纠结“该不该再近一点”。
“等很久了？”他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依旧平淡。
却没了之前的冰冷，像初春化了冰的溪水，多了点暖乎乎的温度，没了之前的冷硬。
“没有，我也刚到。”苏念压下心底的雀跃，把手边一杯温热的奶茶推过去。
奶茶杯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浅褐色的液体，没有加珍珠椰果——她记得他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是刚买的，还带着新鲜的凉。
“给你带的，无糖的，你试试。”
李将来的目光在奶茶杯上停了两秒，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杯壁。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上来，像碰了块暖玉，然后才低声道：“谢谢。”
这简单两个字，却让苏念鼻尖微微发酸。
前世她把他的好当理所当然——他攒钱买的奶茶，她嫌甜腻扔了。
他熬夜写的笔记，她随手塞在抽屉里，再也没翻开过。
如今他一句“谢谢”，一杯奶茶的接纳，都像恩赐一样，让她觉得珍贵，连指尖都跟着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转向他，页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还画了简单的系统框架图，线条清晰，重点用红笔标了出来。
“说正事吧，关于‘智能家居节能优化系统’，我查了资料。”
“觉得可以从数据采集和用户习惯学习算法入手……”
她条理清晰地说着，把未来的技术概念用现在的语言包装，听起来像是超前的设想。
比如提到“用户习惯预测”，她只说“根据用户一周的使用记录，自动调整设备运行模式”。
避开了“人工智能”这类太超前的词，怕引起他的怀疑。
李将来起初只是安静听着，眼神渐渐变了——从礼貌性的倾听。
到专注，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是在跟着思考。
最后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欣赏，像发现了新大陆，眼里亮得像盛着光。
他没想到苏念不仅记得他父亲工厂的事，还懂这么多专业知识。
提出的算法思路刚好戳中技术痛点，像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窗，让他眼前一亮。
“你怎么想到这些的？”他忍不住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里面全是对知识的好奇，连之前的疏离都暂时退了，只剩纯粹的探究。
苏念心里一跳，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做梦梦到的？开个玩笑啦。就是平时喜欢看些前沿资讯，瞎琢磨出来的。”
这个解释显然站不住脚，但李将来没追问，只是低头拿起笔。
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流畅的公式和线条，力度很稳。
“如果这里用模糊控制理论，结合你说的预测模型，应该能解决滞后问题……”
他沉浸在技术里，语速不自觉加快，眉头微蹙，神情认真得可爱。
连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透着对技术的执拗。
苏念看着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紧抿的嘴唇透着执拗——这样的他，褪去了刻意的疏离。
显露出对热爱事物的纯粹热忱，让她看得入了神，心底软成一片，像浸了温水。
讨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两人时而争论算法细节，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别人。
时而一起陷入沉思，盯着草稿纸半天不动，空气里只剩呼吸声。
时而又因为某个思路打通而相视一笑，眼里都带着默契的光。
偌大的图书馆角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结界。
只有他们和那个正在孕育的“项目”，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没了之前的紧绷。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学校了。”李将来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路灯亮了，发出橘黄色的光，把路边的梧桐叶照得像镶了边。
他的语气里没有催促，反而带着自然的关心，像在提醒朋友“别太晚”。
“嗯。”苏念点点头，却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手指反复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那是她特意抄的项目笔记，连字都写得比平时工整。
她舍不得结束这段独处时光——这是他们第一次没冷战、没疏离。
像真正的伙伴一样聊这么久，空气里都没了之前的尴尬。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过脸颊。
吹起苏念的长发，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点痒；也吹乱了李将来额前的碎发。
路灯的橘色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走快时影子交叠在一起。
慢下来又分开，像他们忽远忽近的关系——近时能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香。
远时又只剩沉默的距离，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
反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酵，暖乎乎的。
走到公交站台，最后一班公交车刚好驶离，车尾灯像红色的流星。
拖着长长的光，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见。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懊恼的表情，带着点委屈，嘴角往下撇：“啊……错过了，怎么这么巧。”
李将来皱起眉，语气有些急，眼里藏着担心：“打车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没事，”苏念摇摇头，指了指马路对面，那边亮着肯德基的招牌，暖黄的光很显眼。
“那边有个通宵肯德基，我去那里等车，用手机叫就行。你先回去，明天还要早自习呢。”
她故意表现得体贴，不想让他觉得麻烦，怕他因为愧疚留下。
李将来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苏念身上。
她站在路灯下，身影单薄得像一片叶子，晚风吹得她的衣角轻轻晃动。
让他想起上次她冲进雨里的样子——倔强又脆弱，让人忍不住想护着。
两种形象在他脑海里交织，心头那堵冰墙，不知不觉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
“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像喉咙里卡了棉花。
“我陪你去等车。”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愣了——这超出了他划定的“安全距离”。
像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连指尖都跟着发僵。
苏念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很快又掩饰下去，换成惊讶又感激的表情。
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星星：“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他移开目光，率先朝马路对面走去，背影有些僵硬。
像在跟自己较劲，又像在逃避什么，怕被她看出自己的慌乱。
苏念快步跟上，嘴角悄悄扬起，心里甜滋滋的——他在关心她。
这比什么都重要，比任何承诺都让她安心。
肯德基里灯火通明，暖气裹着炸鸡的香气扑面而来，暖得让人想叹气。
靠窗的几个学生戴着耳机写作业，笔尖“沙沙”响，很安静。
玻璃上蒙着层薄雾，把外面的夜色挡在外面，像个暖乎乎的小结界。
苏念和李将来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玻璃窗外是漆黑的夜。
窗内是暖黄的光，像两个世界，只有他们在中间。
苏念用手机叫了车，屏幕显示需要等十五分钟，时间走得很慢。
她放下手机，拿起面前的热可可，用吸管轻轻搅动着。
杯子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软乎乎的。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空气却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
苏念能闻到李将来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混合着奶茶的清甜，让她心跳又快了些。
“李将来，”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说悄悄话，又像梦呓。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项目，像我们俩的小秘密？”
李将来握着奶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指尖传来的温热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
“秘密”这两个字带着隐秘的亲昵，让他不安，却又忍不住在意。
他没回答，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蝴蝶扇动翅膀，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苏念继续说，声音柔和得像梦呓，眼神里带着点向往：“在学校，你是学霸李将来，我是学姐苏念。”
“可在这里，我们是一起做项目的伙伴，这个想法只有我们知道，没人打扰。”
她的话像羽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门，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李将来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连他皱着的眉都看得清楚。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股陌生的情绪猛地撞进他的胸腔——像小鹿乱撞的心动。
像怕踩空的不安，像怕再被伤害的恐惧，还有忍不住想靠近的渴望。
这些情绪缠在一起，让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连呼吸都乱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店里的安静。
几个写作业的学生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车应该快到了，我出去看看。”他几乎是仓皇地想逃离。
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不该说的话。
“李将来！”苏念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先碰到他校服衬衫的袖口，布料软乎乎的。
然后才攥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细，却硬实，能摸到里面的骨头。
两人同时僵住，连呼吸都停了半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念的手心温热柔软，贴在他手腕的皮肤上，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从手腕传到心脏，让他浑身发僵。
李将来的身体瞬间绷紧，理智告诉他要甩开，要保持距离。
可身体却像被定住，动弹不得，连指尖都跟着发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还有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重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臂。
苏念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
前世他们有过无数亲密接触，牵手、拥抱，甚至更亲近的动作。
可此刻这个简单的触碰，却让她心跳快得像要炸开，脸颊发烫。
像个第一次牵手的少女，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缓缓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的触感，硬实又温暖，带着点薄汗。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带着点慌乱的歉意：“对、对不起……我就是想跟你说，谢谢。”
李将来沉默地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想留住那转瞬即逝的温度。
手腕上被她握过的地方，像烙印一样，灼热得发烫，半天没散。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出肯德基，融入外面的夜色里。
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像在逃离什么，又像在寻找什么。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坐回椅子上，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还在，心跳也没平复，像擂鼓一样“咚咚”响。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她撬动了他的心防，他们有了第一个“共同的秘密”。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为什么看到他慌乱的样子，心里会又甜又酸？
她以为自己在“弥补”，在“演戏”，想把前世的遗憾补回来。
可攥住他手腕的瞬间，指尖传来的硬实触感、快得要炸开的心跳。
都在告诉她：她早不是因为愧疚，是真的再次爱上他。
爱这个认真、温柔，连喝奶茶都要轻声说“谢谢”的少年，本就值得她奔赴。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带着点凉意，稍稍驱散了脸上的热度。
她看着窗外路灯下那个模糊的身影——李将来没走，还站在那里，像在等什么。
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里满是笑意，暖得像盛着光。
李将来站在夜风里，凉风吹得他头发乱了，却吹不散脑子里的混乱。
他抬起被苏念握过的手腕，指尖反复摩挲着那片皮肤——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
像烙了个印，烫得他心慌，连呼吸都带着她身上的洗衣液香。
脑海里全是她的样子：说项目时眼里的光，抓他手腕时的慌乱。
还有那句带着羞涩的“对不起”，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发了芽。
苏念，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突然的关心，你能“预言”工厂事故，你懂超前的技术。
你看我时眼里藏不住的情愫……你像一张温柔的网，把我困在里面。
而我引以为傲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沉陷，快要撑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想压下失控的心跳，却发现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一辆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车灯刺眼，照亮了他眼中尚未平息的波澜，也照亮了他紧蹙的眉宇间。
那个关于苏念、关于这段关系、关于未来的谜题——
她为什么懂这么多？她靠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该不该再相信一次，不怕重蹈覆辙？
他盯着肯德基的门，脚像钉在地上——他竟舍不得就这么走。
想再看她一眼，想再确认那掌心的温，是不是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