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时光,在这片被遗忘的焦土山谷中静静流淌。
苗生——那个由万圣灵宗故地孕育的草木精灵,在最初的怯生生后,很快便与小波和紫鸢熟络起来。它尤其喜欢缠着缩小体型后的小波,将那青蓝色、冰凉光滑的鳞片当作滑梯,或是躲藏在龙翼之下,发出细碎如风铃般的嬉笑声。小波也乐得有个新玩伴,用最温和的龙息吹动苗生叶状的头发,或是用尾巴尖小心翼翼地推着它荡秋千。紫鸢则时常取出一些蕴含草木精华的普通灵液滴在苗生周围的土地上,看着它欢快地吸收,身上那白色小花串成的裙子似乎都更鲜亮了几分。
欧阳煦利用这段时间,不仅将自身与紫鸢、小波的伤势调理得七七八八,更是全心投入到装备的修复与炼制中。
两套龙牙明光铠上的裂纹在重新熔炼的青金石液和精心刻画的禁制符文下弥合如初。
完成这一切后,欧阳煦看向正在打坐调息的紫鸢,开口问道:“结丹所需的一应物资,你可都准备妥当了?”
紫鸢睁开美眸,轻轻摇头,唇角带着一丝无奈的弧度:“哪有那般容易。原本此次冒险进入灵墟遗址,就是想多搜寻些灵草宝物,出去后换了灵石,好去购置一枚‘离火丹’作为辅助。不过现在有一颗玉阳升龙果,倒是可以找人帮忙炼制一粒玉阳升龙丹。”
欧阳煦闻言,毫不犹豫道:“那等出去之后,我们安排妥当就直接去丹鼎阁。灵石之事,我来想办法。”他语气笃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紫鸢美眸微亮,嫣然而笑:“那就先谢过掌门小弟弟啦?”
就在这时,一旁平躺着的林沅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了开来。
一直在他附近玩耍的苗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嗖”地一下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了欧阳煦的衣襟里,只敢探出半个小脑袋,紧张地窥视着苏醒过来的林沅。
林沅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很快恢复清明。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欧阳煦伸手虚扶了一下。他自行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气味清雅的丹药服下,闭目调息片刻,脸上最后那点虚弱也褪去,变得红润起来。
他长吁一口气,对着欧阳煦郑重拱手:“林道友,多谢你又救我一命。此番恩情,林沅没齿难忘。”
欧阳煦摆摆手:“林宗主不必客气,同舟共济而已。”
林沅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欧阳煦身上,带着探询与一丝急切:“欧阳道友,萧宗主他……”
欧阳煦心念一动,那截碧绿莹润、生机盎然的建木枝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将建木枝平托于掌上。
微光闪过,萧光亭那比之前更加虚幻透明的残魂自建木枝上浮现出来,老者的面容清晰却缺乏实体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林沅见状,立刻挣扎着想要行大礼:“弟子林沅,拜见萧宗主!弟子无能,有负祖师厚望,未能振兴宗门,致使灵墟宗沦落至如今这般……这般末流境地,实在愧对祖师传承!”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与沉痛。
萧光亭的残魂微微摇头,声音温和却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痴儿,世事变迁,宗门起落本是常态。只要传承未绝,香火未断,便存有希望之光。你已尽力,不必过于自责。”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欧阳煦,又看回林沅,“况且,万圣灵宗与玄霄神剑宗自古便关系莫逆,同气连枝。如今两宗情形相似,正当守望相助,共渡难关。”
林沅和欧阳煦闻言,皆是神色一肃,同时拱手:“谨遵前辈(宗主)教诲!”
萧光亭的虚影目光落在建木枝上,又看向欧阳煦:“欧阳小友,这建木枝乃我万圣灵宗传承信物,于我宗意义重大。不知小友可否……”
他话未说完,欧阳煦已双手将建木枝递到了林沅面前,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紧接着,他又将那枚能开启诸多禁制的“圣灵”令牌也取了出来,一并递过。
“物归原主,理所应当。”欧阳煦的语气平淡而真诚。
萧光亭的残魂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极为欣慰的笑容,虚影都似乎凝实了一分:“好,好!行事光风霁月,不贪不占,小玄果然没有看错人!玄霄神剑宗交予你手,老夫亦感欣慰。”
欧阳煦谦逊一笑,转而问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萧前辈,那禁地之中的石棺,究竟所藏何物?那魔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夺,甚至动用了自损根基的血遁之术?”
萧光亭的虚影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里面封存的,是‘噬仙蝗’的虫王尸身。”
“虫王尸体?”欧阳煦和紫鸢皆是一惊。
“不错。”萧光亭颔首,“当年,正是以此虫王尸身为饵,配合特殊阵法,才将几乎失控的噬仙蝗群引入核心区域,最终以九霄玄灵大阵彻底封印。魔族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它,其目的……很可能是想以魔族秘法,尝试复活甚至控制这虫王。”他的声音愈发低沉,“算算时日,下一次魔灾涌动之期,恐怕确实不远了。若被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消息让气氛瞬间沉重起来。
片刻后,萧光亭的残魂变得更加摇曳不定,他看向林沅:“林沅,我当初不惜以秘法转换成残魂形态,就是为了等来我万圣灵宗的后人,如果总算如愿以偿,但我也时间无多,这缕残魂即将散尽。你平心静气,紧守灵台,接受我最后的传承吧。这其中,或有助你突破元婴的契机与感悟。”
林沅闻言,立刻压下心中所有杂念,盘膝坐好,眼观鼻,鼻观心,迅速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深层入定状态。
萧光亭的残魂化作一道柔和却蕴含着浩瀚信息流的光晕,如百川归海般,缓缓没入林沅的眉心识海之中。
林沅身体微微一震,周身气息开始变得玄奥莫测,时而如古木逢春生机勃勃,时而如大地沉凝厚重无匹,显然已沉浸在那来自上古的传承之中,开始了至关重要的消化与融合。
山谷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林沅身上偶尔流转出的晦涩波动,以及欧阳煦等人守护在旁的身影。苗生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庄重,安静地趴在欧阳煦肩头,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入定中的林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