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龙弋背着白露往前走，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他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不是看路，是看脚印。
白露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的肩膀，说话声音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还……追吗？”
“追。”龙弋说，“热成像，咱们走过的地方还有余温。”
白露没再说话，头一歪，差点滑下去。龙弋抬手把她往上托了托，胳膊酸得发麻，但他没停。
他知道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头顶传来嗡的一声，像是蚊子叫，但比蚊子狠多了。那是无人机的马达声，藏在云层里，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它在扫。
龙弋把白露放下，靠在一块半埋进雪里的石头上。他自己蹲下，扯开作战服袖口，把整条袖标撕了下来。布料在低温下脆得像纸，一撕就断。
他把袖标缠在右脚脚踝上，又把左脚的也拆了绑上。两层布隔在鞋和雪之间，虽然挡不了多少寒气，但能减少皮肤直接传到雪地的热量。
“你在干嘛？”白露牙齿打着颤。
“骗机器。”龙弋站起身，故意在原地踩了几步，留下一串清晰脚印，然后绕到旁边，用雪铲抹出几道假痕迹，指向远处一道沟壑。
做完这些，他重新背起白露，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不到五百米，他停下。
前面是一条冰河，表面盖着雪，但中间有裂缝，黑水在下面流动。冷气从河面升上来，扑在脸上像刀子刮。
“要过河？”白露问。
龙弋摇头：“往下跳。”
白露愣住：“什么？”
“热成像靠体温追踪。人在雪地上走，脚印带热；在冰上爬，身体轮廓明显。但一旦进水——”他拍了拍河面浮冰，“水会带走所有热量，信号就断了。”
“可这是冰水！零下四十度，下去就是抽筋，游不动！”
“我不需要游。”龙弋说，“只需要潜行一百米，让他们的屏幕显示‘目标消失在河中央’。”
白露还想说什么，龙弋已经弯腰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冰裂口。
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龙弋低头看着脚下，确认每一步都踩在结实的冰面上。到了裂口边缘，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然后跳了下去。
河水刺进来那一秒，像一万根针扎进骨头。白露尖叫了一声，声音立刻被水流吞掉。龙弋咬紧牙关，一手搂紧她，一手摸出匕首，在河底摸索着前进。
水流很急，推着他们往下游走。龙弋用匕首在冰层下划记号，控制方向。他记得出发前看过地形图，这条河下游三公里有个缓滩，可以出水。
但他们现在不能去那儿。
敌人盯着热成像，如果他们在下游冒头，立刻会被发现。
所以必须制造假象。
龙弋带着白露逆流游了二十米，找到一处薄冰层。他举起匕首，猛力凿上去。冰面裂开一个小洞，他又多砸了几下，让裂口扩大，看起来像有人从这里破冰而出。
做完这个，他转身，顺着水流方向潜行。
身体越来越冷，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匕首。白露在他背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冻僵了。龙弋不敢松手，只能拼命划水。
五十米、七十米、九十米……
肺开始疼，氧气不够了。他强迫自己慢下来，控制呼吸节奏。特种兵训练里教过，人在极端低温下，心跳会变慢，耗氧量降低，只要不慌，就能撑更久。
一百米。
前方冰层出现一道缝隙，透下微弱天光。
龙弋踢腿加速，撞向冰面。
咔！
冰裂开一个大口子，他猛地探出头，大口喘气。空气冷得呛人，但他顾不上。一把抓住岸边凸起的岩石，先把白露拖上去。
两人趴在雪地上，浑身湿透，瞬间结了一层薄冰。白露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冷水，眼睛慢慢睁开。
“……活了？”她问。
“还没。”龙弋爬起来，把她往旁边拖了几米，塞进一道岩缝里。
他自己也钻进去，背靠着石头，抖得停不下来。
外面风呼呼地吹，雪粒打在岩壁上沙沙响。
过了几分钟，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雪地摩托驶过河岸，在他们制造的假破冰点停下。两个人影下车查看，拿着热成像仪扫描水面。
其中一人指着屏幕说：“信号中断了，最后位置在河中心。”
另一人点头：“掉下去了，这种温度，五分钟内就会失温昏迷，尸体估计已经被冲走了。”
“上报吧，目标清除。”
摩托发动，声音渐渐远去。
岩缝里，龙弋听着动静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白露，她的嘴唇发紫，睫毛上全是冰碴，但还在呼吸。
“挺住了。”他说。
白露想笑，结果打了个哆嗦：“你这招……太狠了……谁想出来的？”
“我。”龙弋脱下湿透的外套，拧干水分，盖在她身上，“以前在北极训练，教官让我们跳冰湖，说是‘意志熔炉’。”
“谁给起的这名儿？”
“他自己。后来他也在里面淹死了。”
白露愣了下，忍不住笑出声，又咳了起来。
龙弋没笑，他在检查装备。背包还在，防水袋没破，手枪、匕首、备用电池都还能用。他拿出急救包，给白露打了支抗低温药剂。
药效很快，她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接下来去哪儿？”她问。
“东南。”龙弋望向远处雪原，“唐芯守着通风井，我们得汇合。”
“你怎么知道她还在？”
“她不会走。”龙弋站起身，伸出手，“她说了，要守住那条路。”
白露扶着他的手站起来，腿软了一下，但没倒。
两人从岩缝出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风依旧刺骨，但他们已经不再回头。
龙弋忽然察觉不对。
他猛地抬头。
天空中，那架无人机又出现了，盘旋在高处，像一只不肯离开的秃鹫。
“它回来了。”白露低声说。
龙弋眯起眼：“不是同一架。”
“什么意思？”
“刚才那架是侦察型，这个是武装的。”他拉住白露的手臂，“快走！”
两人加快脚步，刚跑出十几米，头顶传来一声尖啸。
导弹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直奔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
雪浪炸起十几米高，冰屑横飞。
冲击波把他们掀翻在地。龙弋翻身压住白露，背部被碎冰划出几道血痕。
他爬起来，拽着白露继续跑。
身后，第二枚导弹正在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