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是光纤，信号还在传输。
龙弋抽出军刀，贴着地面爬回去，一刀切断残余线路，又把尸体拖进岩缝深处，用碎石和枯藤盖住。做完这些，他摸出防水袋里的芯片残片，看了看，确认没法修，直接塞进战术背心内袋。
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他抬头看天，紫雾压得低，能见度不到十米。风从西北方向吹来，带着铁锈味。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撕破寂静。
子弹擦过他刚才趴着的位置，在岩石上炸出火星。
龙弋立刻伏低，耳朵捕捉声音来源——高处，偏左，距离至少三百米。
他又看了眼风向。
冷枪手来了。
而且不止一次。
他记得刚才那一枪的落点，再往前几步就是白露藏身的位置。对方在试探，也在逼他们移动。
不能被动挨打。
他抓起一把沙土撒出去，看着飘散的方向，然后在地上摆了三颗小石子，连成“Z”型折线。这是陷阱阵的起点，利用雾气折射让狙击手误判距离，诱导其进入预设路径。
做完这个，他对通讯器低声说：“白露，准备演一场。”
白露的声音很快传来：“明白。”
她从掩体后慢慢走出来，脚步不稳，像是受了伤。走到空地中央时，突然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右手捂住肩膀，指缝间渗出红痕。
她不动了。
只有眼皮微微眨动，盯着上方。
雾中安静下来。
五分钟后，一道人影从高处缓步走下，全身黑甲，手持长狙，枪口始终对准白露头部。他动作很慢，每一步都踩在碎石边缘，避免发出声响。
他靠近到五米距离，停下。
蹲下。
伸手去探白露鼻息。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龙弋从侧方岩壁跃出，右手一扬。
军刀划破空气，精准钉入对方枪管根部，金属撞击声刺耳响起。
那人猛抬枪想拉栓，却发现弹匣是空的。
龙弋一脚踢飞武器，反手抽出匕首抵住对方喉咙。
“死人不会换弹夹。”他说。
黑甲人没说话，面罩下的眼睛微微睁大。
龙弋摘下他的头盔，露出一张年轻但毫无血色的脸。瞳孔呈灰蓝色，不自然地收缩着，太阳穴附近有两条细小的疤痕。
神经强化手术。
这种人不是普通士兵，是经过改造的战斗耗材，听命于指令，不怕痛，也不会投降。
龙弋搜了他的身，找到一个微型通讯器，还连着耳机。
他按下接听键。
“砰！”一声冷笑从那头传来。
“龙弋，你连死人的枪都防，是不是太紧张了？”
是血狼。
龙弋把通讯器调到公开频道，对着话筒说：“你派来的不是士兵，是耗材。”
那边沉默了一秒。
“耗材也比你强。你现在一个人守着一堆女人，守得住吗？”
“那你最好祈祷矿脉先吞了你。”
龙弋说完，直接掐断信号。
他把俘虏五花大绑，吊在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双手反绑，双脚离地半米，像挂腊肉一样挂着。
风吹过，那人晃了晃。
龙弋站回高地，手里握着缴获的通讯器，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最后接入位置来自西北方八百米处，信号源已关闭。
但他知道血狼刚才就在那里。
或者，他的指挥车停在那里。
白露走过来，肩上的假血已经干了。她看了眼树上的人，问：“他会死吗？”
“不会。”龙弋说，“血狼不会让自己的棋子轻易死。他们会来救。”
“那我们怎么办？”
“等。”
他蹲下，用石子重新排了一遍“Z”型阵列，又在三个关键点埋下感应线，连接到手表震动提醒功能。
“他们要是从原路回来，会踩进去。”
龙弋靠在岩壁上，闭眼休息。耳朵却一直开着。
十分钟过去，没人来。
二十分钟，风向变了。
他忽然睁开眼。
雾更浓了。
他抬头看那棵树。
俘虏还在晃。
但绳子的位置不对了。
刚才绑的是右手上方打结，现在变成了左手。
他猛地起身，冲过去。
树下没有脚印，可草丛被压倒了一小片，朝西北方向延伸。
有人来过。
趁他们分头布置防线时，悄悄割断绳子，带走了人。
龙弋蹲下，摸了摸地面。
泥土潮湿，但有一道浅浅的拖痕，像是靴底花纹压出来的。
他顺着痕迹追了十米，停下。
前面是片洼地，雾气翻滚，像烧开的水。
他拿出通讯器，调出刚才最后接收到的信号坐标。
八百米。
正好指向那片雾中心。
他回头叫白露：“别靠近洼地，绕左边走。”
白露应了一声，正要移动，突然脚下一滑。
她低头一看，鞋底沾了东西。
黑色黏液，带着轻微荧光。
她抬起脚，黏液拉出细丝，连在地上。
龙弋快步走过来，蹲下查看。
这不是普通的泥。
他用刀尖挑起一点，发现里面有些微小颗粒，像沙，但反光方式不对。
“晶尘。”他说。
这里已经开始渗出矿脉能量了。
难怪雾这么厚。
这种环境下，电子设备容易失灵，视觉干扰严重，连方向感都会出问题。
血狼选这时候动手，不是巧合。
他是故意把人往这边引。
龙弋收起刀，对白露说：“我们得换个位置。”
白露刚点头，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地。
两人同时转身看向声音方向。
雾中，一道轮廓缓缓浮现。
不是人。
是一辆车。
改装装甲车，履带压过碎石，停在百米外的坡顶。
车门打开，一个人跳下来。
黑衣，披风，脸上戴着战术目镜。
血狼。
他站在车边，没拿枪，只是望着这边。
龙弋把手伸进战术背心，握住最后一支浓缩水晶液。
但他没拿出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用它的时候。
血狼举起手，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然后转身，走进车里。
车门关上。
引擎启动。
车开始移动，不快，沿着洼地边缘绕行，明显在等他们跟。
白露低声问：“去吗？”
龙弋盯着那辆车，看了一会儿。
然后说：“不去。”
他转身就走，步伐稳定。
白露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走出三十米，龙弋突然停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缴获的通讯器。
屏幕原本是黑的。
但现在，有一点红光在闪。
不是信号灯。
是自启程序。
他记得这玩意有个追踪回传功能，只要开机超过两分钟，就会自动发送定位。而他已经开了五分钟。
他立刻砸了屏幕，扔进岩缝。
可他知道，晚了。
血狼已经知道他们在这。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他摸了摸腰间的军刀。
刀柄上，有一道新划痕。
刚才甩刀钉枪时留下的。
他盯着那道痕，突然笑了。
笑得很轻。
因为他知道，血狼犯了个错。
他不该让那个狙击手空枪靠近。
真正的杀手，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无法反击的状态。
所以那个人，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是来送信的。
而信的内容，就藏在那枚空弹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