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茅屋缝隙里钻进来，吹得火堆余烬一亮一暗。
姚丽莎是被这忽明忽暗的光惊醒的。她睁眼看了会儿屋顶的藤条，又听见外头潮水退去的声音。
她没动，盯着靠在墙边的藤筐看了好一会儿。昨晚上她说要早去石滩，话出口时挺顺，现在天还没全亮，手心却有点发凉。
她小声骂自己：“真犯贱。昨天洗了个澡，今天就主动找罪受？”
可她还是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穿好衣服，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串贝壳项链——不是戴的，是昨晚悄悄搓好的，打算带到石滩当标记用。
她以前从不碰这种粗糙东西，现在却把它揣进怀里。
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还在睡。龙弋靠在角落，弓横在腿上。她放轻脚步，拎起藤筐，踩着沙地往外走。
天边刚泛青，石滩湿漉漉的，退潮后留下大片滑溜溜的青苔。她一脚踩上去，差点摔个趔趄。
“哎哟我……”她赶紧扶住旁边石头，想起龙弋教过“三点支撑”，一手撑岩壁，一脚踩稳，另一只脚慢慢挪。试了两回，总算找到节奏。
越往深处走，海藻越多，有些地方盖得严实，底下还不知道藏着啥。她蹲下掀开一片，一股腥味扑鼻，但下一秒就愣住了——
凹槽里密密麻麻全是紫壳贝，一个个紧紧贴在岩石上，比之前捡到的肥一圈。
她咧嘴笑了下，伸手就抠，指甲缝立马灌进海水，冰得她直抽气。
她自言自语：“疼就别干？那你昨晚说要去石滩的话，是放屁啊？”
她索性卷起袖子，半截胳膊泡在水里，一块块撬。藤筐很快满了大半，她还特意挑了几颗颜色特别亮的小贝壳，塞进裤兜。
中途有只海鸟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尖得刺耳。她抬头看了眼，那鸟站在远处礁石上，歪着头看她。她屏住呼吸，心想这玩意儿该不会吃人吧？
可它扑腾两下就飞走了。她松口气，继续干活。
等她往回走时，太阳已经爬高了。营地里人陆续醒了，白露在清点物资，裴千雅蹲在陶盆边洗衣服，唐芯正拿竹竿捅晾衣绳上的破洞。
姚丽莎走进来，谁也没喊。
她把藤筐往地上一放，哗啦一声倒出一堆紫壳贝，个个饱满发亮。
裴千雅第一个停下动作：“哇，你这是抢了谁家养殖场？”
姚丽莎没接话，弯腰从筐底拿出几枚彩色小贝，走到茅屋门口，插进石缝里。
那石头本来空着，风吹雨打容易渗水，她随口说过一句“得堵上”，现在正好拿贝壳填了。
“防潮气。空着容易积水。”她说。
裴千雅看着那几颗亮晶晶的小壳，眨眨眼：“好看。”
姚丽莎嘴角抽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转身去帮蒋雨萌收晾着的布条。两人并排站着，一个递布，一个挂绳，动作默契得像练过。
唐芯凑过来扒拉藤筐：“你这效率可以啊，是不是偷偷开了挂？”
姚丽莎甩手把湿布扔她脸上：“你要不要也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捡回来半筐泥。”
唐芯抹掉脸上的水，“切，吓唬谁呢。等我哪天抓条大鱼，让你见识什么叫生产力碾压。”
白露走过来，拿小木片在物资板上划了一道：“贝类存量翻倍，记录在案。”她抬头看了姚丽莎一眼，点点头，“路线标清楚了吗？”
“嗯，在西边凹槽区，被海藻盖着。”
白露没再多说，但笔尖顿了顿，在“采集人”后面写下她的名字。
龙弋一直坐在原位，手里拿着弓弦检查松紧。他看了眼门口那串贝壳，又扫了眼姚丽莎沾着泥水的手腕和裂开的指甲，没说话。
直到她路过火堆，准备去烧水煮贝汤，他才开口：“效率提升百分之七十，继续保持。”
裴千雅抱着衣服走过来，小声问：“你说他是不是其实挺满意？”
“他要是满意，顶多就是不多骂两句。要真夸你，估计得地球爆炸。”姚丽莎舀了勺水倒进陶罐。
“那刚才那句算不算夸？”裴千雅不死心。
“算。”蒋雨萌忽然冒出来，手里捧着半片干果渣喂蜥蜴，“他昨天看唐芯摔跤都没吭声。”
唐芯一听就不乐意了：“喂！我那是战术性重心转移！”
“那你再转移一次给我看看？”姚丽莎冷笑。
几个人笑成一团。白露在那边整理任务轮盘，笔尖卡了一下，她轻轻吹了吹，继续写。
龙弋低头继续弄弓弦，手指蹭过一道旧刮痕。那是在游轮爆炸那天留下的，现在已经被磨得几乎看不见。
他换了一根新弦，拉了拉，听着那声脆响。
营地重新燃起火堆，陶罐里的水开始冒泡。姚丽莎蹲在边上搅汤，紫壳贝的香味慢慢飘出来。
裴千雅忽然说：“我昨天梦到我在录音棚补录副歌，醒来发现嘴里全是咸味。”
唐芯仰头晒太阳：“我要是做梦，梦里必须是个躺在按摩浴缸里啃龙虾的富婆。”
“你顶多算个野人女团团长。”姚丽莎撇嘴。
唐芯反问：“那你呢？梦到你在t台走秀？灯光师给你打追光？”
姚丽莎确实梦到了——水晶灯、高跟鞋、掌声雷动。可画面一闪，变成她蹲在石滩抠贝壳，指甲缝里全是泥。
她没回答，只把汤舀了一勺，吹了吹，尝了一口。
“盐放多了。”她说。
“那你少喝。”唐芯抢过勺子。
白露走过来，看了看汤色：“中午加点野菜，能中和。”
龙弋这时站起身，把弓靠在墙边，走过去检查陶罐的支架。他蹲下摸了摸底座，又推了推柱子。
“加固一下。昨晚风大，地基有点松。”
唐芯哀嚎：“又要干活？我刚想躺平！”
“躺着也行。”龙弋头也不抬，“但饭别吃。”
“……我这就去搬石头。”唐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姚丽莎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笑了笑，端起空陶盆往溪边走。路过门口时，她脚步又顿了顿，看了眼石缝里的贝壳。
阳光照在上面，闪了一下。
她没说什么，低头继续走。
裴千雅追上来帮她提盆，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溪边，姚丽莎把手伸进水流冲洗，泥沙顺着指缝流走。
她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头发乱糟糟扎成一团，脸上有道擦伤结了痂，袖口磨破了边。
和从前那个涂着水晶甲、画着精致眼线的舞者，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但她没皱眉，反而把水泼在脸上，狠狠搓了两把。
回到营地时，龙弋正带着唐芯和白露加固茅屋东角。裴千雅去缝补渔网，蒋雨萌蹲在火堆旁数柴火。
姚丽莎把盆放下，顺手拿起一块干布递给刚洗完手的蒋雨萌。
蒋雨萌接过，笑了笑：“谢谢莎莎姐。”
姚丽莎“嗯”了一声，转身去翻检昨天剩下的藤条，看能不能编个新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