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狮驼岭嶙峋的山石,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昔日佛光普照的狮驼国净土,如今已被冲天的妖氛所笼罩,怪石狰狞,枯木虬枝,尽显一派森然气象。
黄风着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金软甲,正率领一队数十名小妖,沿着险峻的山道例行巡弋。他本是东土黄鼠狼得道,身形精悍,面容狭长,一双黄澄澄的眼珠闪烁着狡黠与警惕的光芒。作为曾在东土与道门纠缠搏杀数十年的“老将”,他对于某些气息的感知,已敏锐到了骨子里。
忽然间,他脚步一顿,鼻翼微微翕动。一股极其微弱,却纯净而凛冽的气息,如同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在他强大的神识中漾开了涟漪。
“这是……神息?而且是道门正宗!”黄风心头猛地一凛。这气息他太熟悉了,曾经在万妖山下,在西城之畔,数次在法宝光华、道术雷霆中嗅到过类似的味道,那是镌刻在真灵深处的警示。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对身后那队尚在懵懂张望的小妖发出任何指令。几十年刀头舔血、于生死间磨砺出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一切。“走!”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只见他脚下微一跺地,身形便如鬼魅般融入脚下褐色山岩,一道微不可察的土黄色光华一闪而逝,已是借土遁之法远遁千里,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就在黄风身形消失的同一刹那,天际云层豁然洞开!
三道恢弘清光如天河倒泻,骤然降临山道之上。光芒散去,显出三位身影。一位身着莲花战甲,眉宇间英气逼人,脚下风火轮虚影缭绕;一位三头六臂,执掌诸般神器,法相庄严;还有一位手持降魔杵,神力内蕴,不怒自威。正是道门麾下的护法天神!
他们周身散发出的纯净神威,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片山道。那队小妖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方才还在议论着回洞能分到几块血食,此刻却如同被万丈山岳压顶,连呼吸都已停滞。惊恐凝固在他们奇形怪状的脸上,想逃,四肢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为首那位手拿浮尘的道人,目光如电,扫过空荡荡的山道,冷哼一声:“跑得倒快!”他显然察觉到了黄风遁走时那一丝微弱的法力波动。随即,他看向那群抖如筛糠的小妖,并无多言,只将手中浮尘虚虚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清净而毁灭性的神光如薄纱般拂过。那些小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在神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山风依旧呼啸,卷过空寂的山道,这三位地仙级的道人未做丝毫的停留,得手后立即遁走,不做丝毫的停留。而远方,借助土遁隐匿于大地深处,正心有余悸地感受着方才那一幕毁灭气息的黄风。
他不敢停留,继续催动法力向狮驼国深处遁去,必须立刻将“道门神只已潜入狮驼岭”的消息,禀报给那位端坐于狮驼国王座之上的——暗之大鹏妖神。
‘暗之大鹏’——如今自称‘鹏魔王’的他,高踞于一张由白骨与黑玉雕琢的王座之上。他已恢复了完整的太古金鹏真身,暗金色的翎羽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气息浩瀚而稳固,再无之前的虚浮。他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显然已借由狮驼国百万生灵的精血魂魄,彻底弥补了被镇压时的损耗,重归金仙级妖神的巅峰之境。
黄风单膝跪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垂首汇报着方才的遭遇。他的声音平稳,但字句间透出的信息,却让王座上的存在周身流转的妖云微微一凝。
“又是阐教的人?来捉儿郎炼丹的?”鹏魔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巨大的翼爪轻轻摩挲着阴阳二气瓶冰冷的瓶身,“蟠桃宴结束,这些牛鼻子的丹炉,就又惦记上我妖族的血肉魂魄了。”
烦恶的情绪如同实质的阴云从他身上扩散开来。仙界公认的秘密——阐教靠炼化妖族内丹、精魄来加速提升修为,佛教则依靠人间信仰愿力支撑金身。当年万妖山覆灭,根源便是阐教大肆捕妖炼丹,如今这命运,似乎又要降临到他的狮驼国头上。
“他们行动诡秘,专挑巡逻小队下手,得手后立刻远遁,显然是怕惊动陛下。”黄风补充道,语气凝重,“这半月来,已是第三队兄弟不知所踪,皆是在外围巡山时遭遇阐教仙光。”
鹏魔王冷哼一声。他恢复金身,重炼阴阳二气瓶,本欲静修一段时间,彻底掌握这件伴随他重生的先天灵宝之奥妙,同时整饬妖兵,图谋更大霸业。可阐教这般肆无忌惮的捕猎,如同在他眼皮底下偷猎他的财产,严重干扰了他的计划,也折损了他的颜面。
这些妖兵,是他未来征战四方的基石,岂容他人当作药材随意取用?
“真当本王这里是他们的炼丹房了?”鹏魔王缓缓起身,阴阳二气瓶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怒气,瓶身的阴阳二气旋转骤然加速,发出低沉的嗡鸣,“传令下去,各山巡逻队加强戒备,由妖将率领,布设感应阵法。再令‘千里眼’、‘顺风耳’时刻监察,一旦发现阐教仙光踪迹,立刻示警。”
他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光芒。
“他们不是喜欢捉妖么?下次,本王亲自用这‘阴阳二气瓶’,请他们进来尝尝被炼化的滋味!看看是他们阐教的丹炉厉害,还是本王的先天阴阳二气更胜一筹!”
黄风低头领命,心中明了。平静的日子结束了。阐教为了炼丹,绝不会停止捕猎。而鹏魔王,也绝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势力被一点点蚕食。刚刚散去的血腥味,似乎又将变得浓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