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接过U盘,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壳传过来,有点凉。
“你回办公室歇会儿,稍后,我再联系你。”他挥了挥手,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内容。
“得嘞。”杨震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有事随时叫我,手机开着机呢。”
门被轻轻带上,张局立刻把U盘插进电脑。
屏幕亮起,审讯视频的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时志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哭腔交代那些肮脏的交易;
霍主任的笔录里,扶贫款的去向被标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都指向他儿子的海外账户……
“畜生!”张局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盯着屏幕上那些名字,气得手都在抖——这些人穿着制服,顶着头衔,背地里却干着挖国家墙角、害百姓性命的勾当,简直是在糟践这身衣服!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照在办公桌上那枚“为人民服务”的徽章上,泛着刺眼的光。
张局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涉案人员名单,指尖在“后勤科王主任”的名字上重重一点。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抹白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从没想过,一个管仓库、发器械的后勤主任,竟能成为泄露消息的关键。
重案组每次大型行动必领枪,王主任只要看一眼领枪登记本,就知道“有大事要办”。
这漏洞藏得太隐蔽,像颗埋在脚边的哑雷,不炸的时候,谁也想不到它的危险。
“呵。”张局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愤懑。
名单上的名字大多眼熟,有曾在表彰大会上领过奖的。
有他手把手带过的后辈,甚至还有个当年跟他一起蹲过点的老弟兄。
沉沦的理由写得明明白白:有人为了给儿子还赌债,有人被情妇的奢侈生活拖下水,有人单纯就是“看着别人拿,自己不拿像吃亏”。
愤恨像火一样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可更多的是悲凉。
这些人曾经也揣着“当警察就是为了护着点什么”的心思,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一步?
但他没资格沉溺在这种情绪里。
张局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雷霆手段才能刹住这股歪风。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号时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滚烫的坚定。
省纪委办公室里,蒋涛刚在一份协查函上签完字,手机就震了起来。
屏幕上那个带着警徽的备注亮得刺眼,他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的:“张局?”
“蒋主任。”张局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字字如铁,“已经掌握的人全拿下了,口供齐了。
杨震的意思是,乘胜追击——查封万山集团,抓漏网的鱼。”
蒋涛握着笔的手一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证据都齐了?”
“齐了!”张局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时志强的账册、霍主任的转账记录、王主任的通讯录音……链全串上了!
只是沈万山的账本,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对上号,眼下只能抓现有的人?
但我们不会放弃追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蒋涛带着笑意的声音,“那就动!领导特批了,这次可以特事特办——不用走繁琐流程,让杨局直接带人去!”
张局的心“咚”地落回实处,像吃了颗滚烫的定心丸。
他站起身,办公室的椅子被推得向后滑出半尺,发出刺耳的声响,“好!”
“你们……”蒋涛想说句“注意安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清楚这些穿警服的人,越是危险,眼里的光越亮。
张局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突然提高了声音,那声音里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灼人的热:“蒋主任,您放心。
我们是刑警,只要穿着这身衣服,危险就不会远。
但危险算什么?”
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百叶窗,正午的阳光轰然涌进来,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我们干的就是迎着危险上的活儿!黑恶势力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祟。
我们就敢撕开黑幕,把他们拽到太阳底下晒!
他们想让水浑,我们就一盆一盆把水淘干净!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英雄?不过是一群穿着警服的普通人,认准了‘公道’两个字,就敢往刀山火海里闯!”
张局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震耳的力量,“我们是警察,脊梁骨是直的,信仰是烫的!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敢逆光而行,跟那些腌臜东西死磕到底!”
蒋涛握着电话,感觉有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仿佛看见张局站在阳光下的样子,看见无数个穿着警服的身影,正迎着光往前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墙。
“放手去做。”蒋涛的声音也哑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纪委是你们的后盾,全省的老百姓都是你们的后盾!
有任何需要,我们随叫随到!”
“好!”张局重重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在敲。
张局抓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杨震办公室,“杨震,来我办公室一趟!”
电话那头传来杨震带的声音,“好,我马上到!”
杨震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节奏,刚到张局办公室门口,指节还没落下,里面就传来一声,“进来”。
他推门时,正撞见张局捏着烟蒂往烟灰缸里按,尼古丁的白雾在晨光里打着旋,裹着桌上摊开的涉案名单。
“看来,我是歇不成了。”杨震随手带上门,语气里带着点意料之中的坦然。
他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火苗。
张局把烟蒂摁灭在缸底,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省纪委批了特权,只要证据确凿,抓人、查封,不用走层层审批,权限开到最大。”
杨震右手已经举到耳边,警礼打得标准又利落,“保证完成任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办公室桌上,那几份协查申请。
可能得麻烦您过目签字,毕竟我要去六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