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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茂密的树冠,在积水的落叶和蒸腾的雾气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雨彻底停了,森林从夜晚的狂躁喧嚣中苏醒过来,换上了一副生机勃勃却又暗藏杀机的面孔。鸟鸣声清脆悦耳,却也夹杂着不知名虫豸的嘶叫和远处隐约的兽吼。

林风在山洞里睁开了眼睛。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紧握着手边的木棍,直到确认安全才敢再次合眼。野兽尸体的血腥味引来了几只胆大的、像老鼠又像鼬的小型生物,在洞口窸窣窥探,但都被火堆和林风警惕的动作吓退了。

他感到浑身酸痛,尤其是与野兽搏斗时撞在石壁上的后背,更是传来一阵阵闷痛。但比起昨晚的虚弱和濒死感,状态已经好了太多。那块烤兽肉提供的能量真实不虚。

他走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晨曦下的丛林展现在眼前,湿润、清新、却又无边无际,充满了未知。参天巨木、缠绕的藤蔓、奇异的巨大花卉、以及脚下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一切都原始而壮阔,也令人心生渺小与畏惧。

那只野兽的尸体引来了更多的食腐者,几只羽毛艳丽但眼神凶戾的大鸟正在不远处徘徊,盯着洞口。林风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了。血腥味会像指路明灯一样,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他必须离开,必须找到水源,必须想办法获得更多生存下去的信息和资本。

他将昨晚剩下的兽肉用宽大的树叶勉强包裹起来,系在腰间——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食物储备。那根一头烧焦的木棍是他的武器和拐杖。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而清新的空气,努力辨认了一下方向——依旧是凭着感觉,朝着地势较高的地方走去。高处或许视野更好,更容易发现水源或人类活动的痕迹。

白天的丛林,比夜晚更加“热闹”,也更加危险。林风赤脚踩在潮湿的、布满碎石和断枝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必须时刻注意头顶可能垂下的毒蛇,脚下可能伪装成落叶的毒虫,以及四周任何不寻常的动静。这里的植物也充满了攻击性,一种看似普通的荆棘,轻轻刮过他的手臂,立刻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红痕,迅速肿胀起来;一丛美丽的、散发着甜香的花朵,当他靠近时,花蕊中突然喷出一股辛辣的粉末,呛得他连连咳嗽,眼泪直流,好半天才缓过来。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林风低声咒骂着,心中那点因为度过一夜而升起的微弱信心,在现实步步惊心的磨难面前,又开始动摇。孤独感和无助感再次袭来。一个人置身于这样庞大而危险的陌生环境里,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足以让最坚强的人崩溃。

他走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又累又渴。腰间的那点兽肉只能缓解饥饿,却无法解决干渴。喉咙里像着了火,嘴唇干裂起皮。他尝试着寻找清晨凝结在宽大叶片上的露水,但杯水车薪。他也看到了一些低洼处积存的雨水,但浑浊不堪,里面还有小虫游动,他实在没有勇气去喝。

就在他几乎要被干渴和疲惫击倒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流水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是水!流动的水!

林风精神一振,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一条宽约两三米的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正欢快地流淌着。

他几乎是扑到溪边,也顾不得什么卫生习惯了,趴下去用手捧起溪水,贪婪地大口喝起来。溪水甘冽清凉,带着一丝甜意,瞬间滋润了他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仿佛久旱的禾苗逢上了甘霖。他连续喝了好几捧,直到感觉胃里都有些发胀,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喝饱了水,精神稍振,他开始观察四周。这小溪两岸相对开阔,植被没有那么浓密。他注意到溪边有一些凌乱的足迹,不像是野兽的,更像是……人的脚印?还有一些被折断的树枝,似乎是最近才留下的痕迹。

“有人?!”这个发现让林风的心脏狂跳起来。有人,就意味着可能有村落,有聚集地,有可能了解这个世界,有可能找到回去的线索!或者,至少能让他摆脱这种孤身一人、朝不保夕的野人状态。

他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决定沿着溪流向下游走。通常来说,人类聚居地更容易建立在水源的下游方向。

他沿着溪流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的树林中隐约传来了一阵金铁交击之声,还夹杂着几声呼喝!

有人!而且在打斗!

林风心中一紧,立刻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林间空地上,三个人影正在激烈地缠斗。

其中两人穿着统一的灰色短打衣衫,动作狠辣,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正在围攻一个穿着破旧青色长袍、头发灰白、看起来年纪不小的老者。那老者手持一柄长剑,剑法灵动,身形飘忽,但在两人的围攻下,显然左支右绌,落了下风。他的青色长袍上已经有多处破损,渗出血迹,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

“柳老鬼,识相的就交出那株‘赤阳草’,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一个灰衣人狞笑着,刀光狠劈向老者的脖颈。

“哼!你们‘黑煞帮’的杂碎,想要赤阳草,除非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那被称为柳老鬼的老者怒喝一声,长剑格开钢刀,剑尖一抖,反刺向另一名灰衣人的手腕,逼得对方后退一步,但自己也因为发力过猛,牵动了伤口,身形一个踉跄。

“冥顽不灵!那就送你上路!”另一名灰衣人瞅准机会,刀锋如毒蛇般削向老者的下盘。

林风躲在岩石后,看得心惊肉跳。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人”之间的战斗,那凌厉的刀光,迅捷的身法,完全超出了他对“打架”的认知。这分明就是武侠小说,不,是仙侠小说里才有的场面!那老者身形移动间,似乎脚下有清风托举,比那两个灰衣人灵动不少,但毕竟年老力衰,又受了伤,败象已露。

帮?还是不帮?

林风内心剧烈挣扎。从道义上讲,他倾向于帮那个被围攻的老者。但那两个灰衣人明显不是善茬,出手狠毒,自己一个手无寸铁(只有根烧火棍)、毫无“武功”的现代人,冲上去不是送死吗?可如果不帮,等老者被杀,那两个灰衣人会不会发现自己?到时候自己恐怕也难逃毒手。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场中形势骤变!

那老者似乎被逼到了绝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在长剑之上,那长剑顿时发出一声轻吟,剑身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

“燃血秘术?老东西拼命了!小心!”一名灰衣人惊呼。

老者脸色煞白,但剑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一剑挥出,竟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气,将两名灰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走!”老者低喝一声,似乎是强弩之末,逼退敌人后,转身就向林风藏身的大致方向踉跄逃来!他似乎也发现了这里地势复杂,适合躲藏。

两名灰衣人显然没料到老者还有这一手,被那带着血光的剑气吓了一跳,稍一迟疑,见老者要逃,立刻怒喝着追了上来。

“不能让他跑了!”

老者受伤颇重,速度并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而他所逃的方向,正好经过林风藏身的大岩石!

电光火石之间,林风做出了决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者被杀,否则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而且,这老者可能是他了解这个世界、获得帮助的唯一希望!

就在老者踉跄着跑过岩石,两名灰衣人紧随其后,注意力完全被老者吸引的刹那,林风猛地从岩石后窜了出来!他没有傻到直接冲上去搏斗,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根一头烧焦、坚硬沉重的木棍,像投掷标枪一样,狠狠掷向跑在稍前那个灰衣人的膝盖窝!

这一下偷袭,时机、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出乎了那灰衣人的意料之外!

“啊!”灰衣人惨叫一声,膝盖后方遭到重击,剧痛之下,下盘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的钢刀也脱手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一名灰衣人和那逃跑的老者都是一愣。

老者反应极快,虽然不明白为何有人相助,但这是绝佳的机会!他强提一口气,回身一剑,刺向那名摔倒的灰衣人!

而另一名灰衣人则又惊又怒地看向林风这个不速之客,见他衣衫褴褛,赤着双脚,手里空空如也,不像有什么威胁,但刚才那一下偷袭却让他心生忌惮。“哪里来的野小子,找死!”他舍了老者,挥刀向林风砍来!

林风心中叫苦,他唯一的“武器”已经扔出去了,此刻手无寸铁,面对明晃晃的钢刀,只能凭借本能向后躲闪。但他毕竟是个缺乏锻炼的现代人,动作在对方眼中看来笨拙迟缓。

眼看刀锋就要及体,一道剑光后发先至,“铛”地一声格开了钢刀!是那老者!他在刺伤倒地灰衣人后,及时回援,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小友快退!”老者急声喝道,同时剑光闪烁,缠住了那名灰衣人。

林风连滚爬爬地躲到一边,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刀,他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老者的剑法精妙,虽然受伤,但拼起命来,那名灰衣人一时也奈何他不得。而倒在地上的那个,膝盖受伤,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

灰衣人眼见事不可为,老者又有帮手(虽然看起来很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虚晃一刀,逼退老者,然后扶起那个受伤的同伴,恶狠狠地瞪了林风和老者一眼:“柳老鬼,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你们等着!黑煞帮不会放过你们的!” 撂下狠话,两人狼狈地互相搀扶着,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

老者见敌人退走,强提的一口气顿时泄了,以剑拄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了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林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老前辈,您没事吧?”

老者摆了摆手,喘息着看向林风,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感激和审视:“多……多谢小友出手相助……咳咳……老夫柳元,感激不尽。” 他的目光落在林风破烂的现代衣裤和赤脚上,闪过一丝疑惑,但此刻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黑煞帮的人可能还会回来……我们得尽快离开。”

林风连忙点头:“好,我扶您走。”

他搀扶着受伤的柳元,沿着溪流,向上游方向走去——这是柳元指的方向,说上游有一处他临时的落脚点。一路上,柳元似乎运转了某种法门调息,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依旧虚弱。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一处陡峭的山壁下,柳元拨开一丛茂密的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里面是一个比林风之前那个山洞更干燥、也更隐蔽一些的小洞穴,角落里铺着干草,还有一个简陋的石灶和一些瓦罐,显然柳元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

将柳元扶到干草堆上坐下,林风又出去用一个大树叶折成的“碗”盛了些溪水回来,递给柳元。

柳元接过水,喝了几口,缓了口气,看着林风,神色复杂地道:“小友,看你的衣着打扮,不似我辈修行之人,倒像是……远方异域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蛮荒危险的落星山脉?”

林风心中一动,知道无法隐瞒,便半真半假地苦笑道:“柳前辈明鉴,在下……林风,确实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途中遭遇意外,流落至此,对这里一无所知。” 他不敢透露穿越的秘密,只能用“意外”含糊带过。

柳元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深究。修行界光怪陆离,各种奇遇怪事数不胜数,一个流落异乡的年轻人并不算太稀奇。他叹了口气:“落星山脉妖兽横行,更有黑煞帮这等邪修势力盘踞,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今日若非你出手,老夫恐怕已遭毒手。”

“前辈言重了,晚辈也是自救。”林风诚恳道。

柳元看着林风,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更浓。此子虽无修为,但临危不乱,关键时刻敢于出手,心性倒是不错。他沉吟片刻,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颜色古旧、似乎是用某种兽皮制成的卷轴,递向林风。

“小友,你救我一命,老夫无以为报。观你体质,似乎并非绝无灵根之辈。此乃最基础的《引气诀》,虽只是修真之途的入门法诀,烂大街的货色,但对你而言,或可引你踏入仙门,在这凶险之地多一分自保之力。能否有所成,就看你自身的造化和悟性了。”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引气诀》!修仙功法!

虽然他早有猜测,但当真真切切地听到“修真”、“仙门”、“灵根”这些词汇,并且一本真正的修炼法诀就摆在眼前时,巨大的冲击和狂喜还是瞬间淹没了他!这不仅仅是一本功法,这更是一条路,一条可能摆脱凡人孱弱、通往超凡脱俗的道路!一条可能在这个世界立足,甚至……找到归途的希望之路!

他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卷兽皮卷轴,触手是一种奇特的韧性感。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柳元深深一揖:“多谢前辈厚赐!此恩此德,林风没齿难忘!”

柳元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不必多礼,因果循环罢了。你且自行参悟,若有不明之处,可来问我。不过……老夫伤势不轻,需得尽快运功疗伤,恐怕无法在此久留。待我伤势稍稳,便要离开此地,以免连累于你。”

林风连忙道:“前辈尽管疗伤,晚辈为您护法。” 他知道,柳元离开是为了不把黑煞帮的追兵引过来,心中更是感激。

柳元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盘膝坐好,双手结了一个奇异的手印,闭上了眼睛。很快,林风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凉的气息,开始缓缓地向柳元汇聚,被他吸入体内。他伤口处的血迹,似乎也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在缓缓凝结。

“这就是……修炼?引气?”林风看得心驰神往。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附近,靠着石壁坐下,既能为柳元警戒,又不打扰他疗伤。然后,他迫不及待地、轻轻地展开了那卷兽皮卷轴。

卷轴上的字迹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弯弯曲曲,如同虫爬鸟迹。然而,奇怪的是,当他集中精神去看时,那些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股股清晰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被他所理解!这是一种类似神念传承的手段,显然制作这卷轴的人考虑到了识字的问题。

“大道之初,纳气入体。气为根,神为本,抱元守一,感应周天……”

晦涩而又玄奥的口诀在心间流淌,伴随着一些简单的打坐姿势和呼吸节奏的示意图。林风如饥似渴地阅读着、理解着、记忆着。

这《引气诀》果然如柳元所说,是最基础的法门,主要就是教人如何静心凝神,感应并引导天地间游离的“灵气”,通过特定的经脉路线,引入体内,化为己用,完成最初步的能量积累,即为“引气入体”。只有成功引气入体,才算真正踏入了修仙的门槛,成为了一名炼气期修士。

根据卷轴所述,感应灵气的速度、引气入体的难易,与个人的“灵根”资质息息相关。灵根优劣,几乎决定了修仙之路的起点和能走多远。

“我的灵根……会是什么样呢?”林风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一丝忐忑。他轻轻合上卷轴,依着上面描述的最基础的打坐姿势,五心朝天,尝试着摒弃杂念,按照那独特的呼吸法,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去感应那玄之又玄的“灵气”。

洞外,溪水潺潺,鸟鸣幽幽。洞内,一老一少,一疗伤,一悟道。对于林风而言,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扇通往非凡的大门,就在这卷看似不起眼的兽皮卷轴中,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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