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手法十分干净利落,现场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连我在院子里布置的隔绝法阵痕迹也一并处理了。
站在院子中央,哪怕是我,此刻也忍不住感到一股发自脊椎的寒意。
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这个动手的人,不仅实力可怕,而且很可能就在我身边。
我看向在案发现场忙碌的同伴们。他们有的蹲在地上查找痕迹,有的检查周围的情况,有人低声交谈。
这些人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同伴,每个人的脸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他们又怎么会害我?
可我仍旧扫视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他们的眼底、肩膀的紧绷、手指的细微动作中找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案子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我们把能查的都查了,每一处可能存在线索的地方都摸了一遍,最后也只能交给当地执法部门继续跟进。
我们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等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主动现身。
回到圣枢会没多久,议长就召见了我。
议长皱着眉头坐在长桌前,桌面上散乱地铺着几封火漆封口的紧急信函,有的墨渍还没干。
看到我走进来,他紧绷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伊莱亚斯,马格罗镇出事了。”
闻言我心头一怔,。能让议长亲自召见,并用 “出事” 二字形容,想必事情绝不简单,我当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议长揉了揉太阳穴:“马格罗镇爆发了瘟疫,传播速度十分惊人,整个镇子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已经感染,每天都有十几人死于非命。”
“是【灾厄】出现了吗?”我立刻追问。
【灾厄】是世间最诡异的灾难之源,往往伴随着大规模的死亡与毁灭。
“还不能断言,”议长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期许,“你的权柄【阿格尼丝】掌控光明与净化,对这类病灾有天然的克制力。我打算派你去处理这件事。”
他没有再多说,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祭司大选在即,若是能平息这场瘟疫,拯救万千生民,我必将收获海量的信仰与支持,这对我竞选祭司来说是巨大的优势。
离开圣枢会不到一个小时,我便带着五名精锐下属,快马加鞭赶到了马格罗镇。
直到踏入这座镇子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人间炼狱。
小镇的大门敞开着,没有任何人把守,街道上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咳嗽。
我翻身下马时,目光扫过街口的石阶,一具半腐烂的尸体蜷缩在那里,肿胀的皮肤泛着青黑,只用一块破旧的麻布随意盖着,苍蝇在周围嗡嗡作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道路两旁,混乱不堪。
有人虚弱地躺在街边,衣衫褴褛,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有人靠着斑驳的墙壁,眼神空洞,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还有人拖着简陋的行李,跌跌撞撞地往外逃,脸上满是绝望。
街道一角,几个穿着圣枢会制服的身影正在搬运尸体。他们戴着厚厚的口罩和手套,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额头上布满冷汗。
其中一个年轻的成员抬头时,恰好看到了我,眼睛瞬间睁得老大。
“伊、伊莱亚斯大人!”
他快步跑过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哽咽,“您可算来了!请您跟我来,驻地在这边!”
我点了点头,示意手下跟上。
圣枢会的临时驻地设在镇中心偏北的一片废弃空地上,旁边支着一口巨大的铁锅,滚滚热气从锅里蒸腾而出,混杂着草药的苦涩气味。
几名成员正将熬好的粥盛进粗瓷碗里,递给排成长队的民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看样子应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再往前,是一大片用白布搭成的棚子,风将布面吹得鼓鼓作响,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是临时搭建的感染者聚集地,几名医护人员正穿梭其中,给患者换药、喂水,进行集中治疗。
棚子里挤满了感染者,空气里弥漫着腐烂味、消毒草药的苦涩味,还有汗水与排泄物混合的酸臭味,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负责此处的人名叫卡尔,听说我的到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见我,他疲惫的面色中露出了激动。
“大人,您终于来了!这边情况……”
他带我一边走,一边快速讲述村子里的情况:一周前,某户村民家养的牛突然暴毙。那家人实在太穷,舍不得丢弃,就把死牛宰了,全家吃了那顿肉。
当天晚上,那一家人就全部发病了,皮肤开始溃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啃噬血肉。
惨叫声惊动了邻居,等大家破门而入时,已经为时已晚。
之后,瘟疫就像疯了一样蔓延开来,短短几天,整座镇子就几乎沦陷了。
“那个最早感染的村民在哪里?”我问道,想要从源头查起。
“死了三天后就被火化。”卡尔叹息,“这种未知的瘟疫,我们不敢冒险留下尸体。”
我点点头,把尸体烧了是最好的防治手段,说话间,我已经迈步走向那片感染者聚集的棚子。
卡尔连忙拿出一个的口罩递过来:“大人,这里不安全,您还是戴上吧。”
我摆了摆手,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微光。
走进棚子,那股难闻的腐烂味愈发浓烈。棚子里光线昏暗,透过白布缝隙洒进来的阳光,在感染者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我缓缓走过一张张病床,耳边全是痛苦的哀嚎与微弱的呻吟。
在棚子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蜷缩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已经陷入昏迷,可身体还在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微微颤抖。
他的半张脸已经溃烂,露出红黑色的血肉,伤口处爬着白色的蛆虫,触目惊心。
医生正在给他换药草,动作很轻,可无论怎么处理,那溃烂的伤口都在不断扩大,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一旁的卡尔看了几秒,微微叹息:“按照这个情况……他撑不过今天。”
我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按在男孩的胸口。指尖传来微弱的心跳,还有一股极其稀薄、却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
就在触碰的瞬间,一缕细得像发丝的黑线,从男孩的伤口处悄然窜出,试图顺着我的指尖逃走。那黑线缠绕在男孩的心脏处,像一条寄生的毒虫,不断汲取着他的生机,同时散播着腐烂的力量。
我眯起眼。
就是它。
我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阿格尼丝】。
净化之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从我的体内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住男孩的全身。那黑色丝线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疯狂地抖动起来,想要挣脱逃窜。
我抬手一握,指尖凝聚的光团瞬间收紧,精准地将那缕黑线钳住,光团燃烧得愈发炽烈,将黑线牢牢困在其中,让它无法动弹。
在一旁的卡尔和众多医生护士都看傻眼了。
卡尔结结巴巴地问道:“伊莱亚斯大人,这、这是什么?”
我盯着指尖不断蠕动、挣扎的黑色丝线,神色凝重:“这恐怕就是瘟疫的源头。”
话音落下,我心念一动。
净化之力收紧,黑线发出一声微弱的尖啸,像被火烧穿的纸一样瞬间化作灰烬。
男孩的喘息立即平稳下来,脸上痛苦的神情也渐渐舒缓,原本溃烂的伤口边缘,黑色悄然褪去,泛出淡淡的粉色。。
几名医生赶紧上前检查,几秒后抬头呆呆的看向了我,脸上的震惊表达出了他们所有的情绪:“神迹……这是神迹!”
周围还能站起来的病人听见声响,纷纷颤巍巍地靠过来,有的扶着棚柱,有的相互搀扶,眼神里带着迟疑与希冀。
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小男孩,此刻呼吸平稳,伤口愈合时,所有的迟疑都化作了疯狂的绝望与渴求。
“求求伊莱亚斯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哭声和求救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我站在中央,光芒在指尖跳动。
而所有的目光,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