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密,敲打着窗玻璃,像是无数细碎的冰凌落在心上。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两个即将分离的世界。
无尘的手还握着我的指尖,可那温度再也无法抵达心底。
我轻轻抽回手,向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眼中的光骤然黯淡。
“你说你害怕。”我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感到陌生,“可你害怕的,从来都不是失去我。”
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从第一次我被绑架,我们失去那个孩子开始,你就变了。”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上剥离的血肉,“你看着我的眼神里总是藏着愧疚和自责,好像一切都是你的错。可你知道吗?比起失去孩子的痛苦,更让我难过的是你把我当成需要被保护的易碎品。”
无尘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是第二次,那些绑匪散布的谣言...”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你信了,是不是?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怀疑,你还是信了那些话。”
“我没有——”他急切地想辩解。
“你有。”我打断他,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你的疏远,你的回避,你连碰我都变得小心翼翼...无尘,你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是我的清白,还是我这个人?”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是无声的泪痕。
“你说你爱我,可爱人的最高境界是心疼。可你的心疼,却成了最伤我的利刃。”我望着他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转身离开的背影,比任何人的伤害都更让我绝望。”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和我们交错的呼吸。
“我累了,无尘。”这句话终于说出口时,我感觉到一种彻骨的疲惫,“我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爱你了。说真的,我甚至是恨你。”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痛楚。
“我恨你不相信我,恨你不够坚定,恨你把那所谓的贞洁看得比我都重要。”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但我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我们放过彼此吧。”
无尘踉跄着上前想抓住我的手,却被我避开了。
“怀瑾和若华我知道,我带不走。”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为了孩子,这几年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地相处。等他们再长大一点,懂事了...我就离开。”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跪坐在地毯上。那个在外交场上叱咤风云的长孙司长,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不...”他嘶哑着声音,伸手抓住我的衣角,“求你...别这样...”
我低头看着他,可心上的裂痕,已经无法弥合。
“我会继续做好长孙夫人的本分,在外人面前维护好这个家的完整。”我轻声说,“但在这里,在这个我们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洗净。可有些污渍,早已渗入骨髓,再大的雨也冲刷不掉。
无尘依然跪在那里,肩膀微微颤抖。我转身走向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关门的那一刻,我听见他压抑的哭声,像是受伤的野兽。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踉跄着冲向我,在我即将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的手臂像铁箍般紧紧环住我,任凭我如何挣扎也不肯松开分毫。
“不,我不允许。”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我承认我的过错,承认我的懦弱,但我绝不放你走。”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雨水般的咸涩。那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撕咬般的力道,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与悔恨都倾注其中。我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衣料,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你恨我,那就恨吧。”他在我耳边喘息着说,“但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他的拥抱太过用力,几乎让我窒息。可就在这近乎粗暴的禁锢中,我却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度——那是真实的、不加掩饰的痛苦与渴望,不再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再有若即若离的疏离。
“这半年,我每天都在后悔。”他的声音颤抖着,“后悔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信任,后悔让那些无谓的猜忌伤害了你。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的挣扎渐渐微弱,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疲惫。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给我一次机会,”他低声恳求,额头抵着我的,“让我用余生来弥补。”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痛楚,“这半年来,我每晚都站在你的卧室门外,听着你辗转反侧的声音。我多想推开门,把你拥入怀中,可我害怕看见你眼中的疏离。”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触碰不再带着从前的犹豫,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
“我错了,错得彻底。”他的眼中泛起血丝,“当我得知那些谣言是绑匪刻意散播的阴谋时,我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比起这个,我更恨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有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你。”
窗外的雨声渐渐转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在夜色中轻轻回荡。
“你问我更在意什么,”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现在我告诉你,我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你。那些所谓的清白、名誉,在我明白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你的那一刻,都变得一文不值。”
我感受到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们这半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拥抱——没有隔阂,没有保留。
“我知道说再多道歉都无济于事。”他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但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学着爱你,用你值得的方式。”
我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那些积压了太久的委屈与伤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不需要你立刻原谅我。”他的声音轻柔下来,“我只求你,不要就这样放弃我们。让我们重新开始,从第一步开始。”
他稍稍退开一些,捧起我的脸,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沉醉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真挚的悔恨与恳求。
“我们可以慢慢来,一天一天地重新认识彼此。”他的拇指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痕,“如果你还愿意,我会用余生的每一天来证明,我值得你再次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