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的路程,对于伤势未愈、又经历了海上颠簸和厮杀的林砚来说,并不轻松。荒草没膝,路径难辨,他只能凭借着大致的方向和顽强的意志力,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肩头的伤口因为跋涉而隐隐作痛,体内的余毒也未完全清除,时不时带来一阵眩晕和虚弱感。他咬着牙,不敢停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赶到石滩镇!
然而,越是接近目的地,他心中的警惕就越高。对手既然能在海上拦截,绝不会在陆路上毫无布置。
果然,在距离石滩镇大约还有五六里的一处山林隘口,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太安静了。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同于草木清香的肃杀之气。
有埋伏!
林砚立刻闪身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小心地探出头观察。前方的山路拐弯处,隐约可见几个人影藏匿在树丛之后,虽然伪装得很好,但那偶尔反射出寒光的兵刃,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人数不少,至少有七八个。硬闯过去,无疑是送死。
他缓缓缩回身子,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怎么办?绕路?这片山林他完全不熟悉,贸然绕路很可能迷失方向,或者闯入更危险的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清脆的铃铛声,以及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有人来了!
他心中一动,悄悄从岩石另一侧探出视线。只见从石滩镇方向,缓缓驶来一辆驴车,车上堆着些柴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戴着斗笠的老汉坐在车辕上,悠闲地晃着鞭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驴脖子上挂着的铃铛,随着车辆的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镇上的百姓!
林砚脑中灵光一闪!这是一个机会!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扁匣,飞快地写下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安,石滩,速接。”然后盖上自己的私印。他撕下官袍内衬的一角,将字条仔细包裹好。
然后,他估算着驴车行进的速度和距离,看准时机,在驴车即将经过他藏身的岩石前方时,用尽全力,将那个小布包精准地抛向了驴车上的柴火堆!
布包悄无声息地落入柴薪之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那老汉依旧哼着曲,晃着鞭子,驴车叮叮当当地,不紧不慢地向着隘口方向驶去。
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那辆驴车。
驴车缓缓驶近隘口。埋伏在树丛后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辆普通的驴车,但没有轻举妄动。直到驴车平安无事地穿过隘口,消失在道路的另一头,那些埋伏的人影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成功了!消息送出去了!
林砚心中一阵狂喜,但随即又沉了下去。消息是送出去了,但他自己,依旧被困在这里,前有埋伏,后是茫茫山林。
他必须另想办法。
与此同时,京城林府。
囡囡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能下地走动,小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为了哄女儿开心,分散她的注意力,也为了排遣自己内心的焦灼,苏婉清吩咐下人买来了一个做糖画的小摊子,就设在庭院里。
熬得金黄的糖稀,在老师傅灵巧的手下,勾勒出蝴蝶、小鱼、小鸟各种可爱的形状,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囡囡看得目不转睛,拍着小手,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纯粹的笑容。
“娘亲!我要那个小兔子!”囡囡指着刚刚做好的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糖画,兴奋地喊道。
“好,给囡囡小兔子。”苏婉清笑着将糖画递给女儿,看着女儿小心翼翼、伸出小舌头舔着糖画那满足的小模样,心中一片柔软。
然而,这片刻的温馨,很快被匆匆而来的林忠打破。
林忠脸色凝重,走到苏婉清身边,低声道:“夫人,刚得到消息……东南传来急报,说……说在石滩镇附近海域,发现了疑似林大人乘坐船只的……残骸……”
苏婉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帕子飘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