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的梦呓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苏婉清强装镇定的外壳。“爹爹……血……船要沉了……”这几个破碎的字眼,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骇人。
苏婉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她猛地坐起身,将女儿滚烫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女儿的额头和脸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慌:“囡囡!囡囡醒醒!娘亲在这里,不怕,不怕……”
是梦,一定是噩梦。孩子被连日来的惊吓和病痛折磨,才会做这样的噩梦。她拼命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心底那疯狂滋生的、不祥的预感。
可那梦呓太过具体,太过真实!血,沉船……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联系?
囡囡在母亲的怀抱和呼唤中,渐渐安静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匀长,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呓语从未发生过。但她小小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依然承受着不安。
苏婉清却再也无法入睡。她抱着女儿,睁着眼睛直到天明。窗外一点点泛白,晨曦微光驱散了夜的浓墨,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消息,被恐惧和未知折磨!
早膳时,她强打精神,喂囡囡喝了小半碗粥。小丫头精神似乎好些了,但依旧没什么胃口,蔫蔫地靠在软枕上。
“林忠。”苏婉清将女儿交给奶娘,走到外间,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亲自去一趟七皇子府,求见殿下派来联络的那位内侍。就说……就说我夜得一噩梦,心神不宁,恳请殿下,无论如何,加派人手,打探东南海上消息,尤其是……关于船只损毁、人员伤亡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无法明说囡囡的梦呓,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表达她最深切的担忧和恳求。
林忠看着夫人苍白憔悴、眼下带着浓重青影的面容,心中酸楚,躬身应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
送走林忠,苏婉清回到房中,看着懵懂无知的女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她能调动听风阁,能算计对手,能恳求皇子,可对于千里之外大海上的夫君,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寄望于那渺茫的运气和遥远的消息。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神色疲惫的女子,几乎认不出那是曾经的自己。她拿起那根素银簪子,这是林砚升任侍郎后,第一次给她买的礼物。冰凉的银质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不能垮。为了囡囡,为了这个家,也为了那个可能正在海上搏命的人,她必须撑住。
她重新坐下,拿起那些令人头痛的账册和密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孙富贵和周明落网,只是开始,必须趁热打铁,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将他们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除危机,也为林砚可能的回归,扫清障碍。
然而,心绪不宁,看进去的文字都变成了模糊的符号。囡囡那带着哭腔的梦呓,和林砚可能浴血奋战的画面,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
一滴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泛黄的账册纸张上,晕开一小团湿痕。
她迅速抬手擦去,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了下去。
无声,却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