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瞬间,寒星正盯着我看。
不是那种傻乎乎的直勾勾,而是嘴角压着笑,眼里闪着光,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终于回来了,而且——回全了。
我也懒得理她这副欠揍的表情,抬手就想敲她脑袋,结果手指刚动,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猛地撞进识海,像是有人把三界所有的账本打包塞进了我脑子里。记忆、规则、命运丝线、漏洞残响……全搅在一起,嗡得我太阳穴直跳。
“别硬撑。”寒星突然伸手按住我手腕,掌心滚烫,“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扛着走,是两个人一起往前滚。”
她这话一出,那股乱流忽然找到了出口,顺着我们交握的手往她那边滑去。她锁骨下的旧契痕微微发亮,像是个数据端口,把那些杂乱的信息一点点归档、分类、压进双生印的节奏里。
我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懂这些?”
“你忘啦?”她咧嘴一笑,“你骂我的时候,我可都记着呢。‘漏洞自知即为规则之始’——你写在扇子上的批注,第三十七页倒数第二行,顺带还画了个小乌龟吐泡泡。”
我愣了一下。
那确实是《天命漏洞手册》里唯一一条我没用过的批注,一直当笑话看。现在想来,哪是什么冷笑话,根本就是我自己留给自己的启动密钥。
“所以……”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异瞳已经不再狂闪金光,而是沉了下来,像一口古井映着星河,“我不是修复漏洞,我是要重新定义什么叫‘正常运行’。”
话音刚落,虚空震了一下。
一道青铜色的光幕缓缓浮现,盘身三尺,篆文流转,不再是过去那种弹幕乱飞的破铜烂铁样,反而透着股初代星核才有的肃穆。
星盘。
它浮在我们面前,纹路清晰,像是从远古走来的判决者。
【检测到自由态变量同步完成】
【新三界规则中枢已就位】
【权限认证请求:是否接入?】
一行字浮在空中,没有调侃,没有“前方高能”,也没有“血亏”。
我知道它在等什么。
寒星看了我一眼,不等我说话,主动松开我的手,退后半步。然后她抬起右手,指尖燃起一簇金红火焰,轻轻点向自己心口。
那一瞬,她的魂体像是被点燃了,从内而外透出光来。那不是妖气,也不是灵力,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情与念的本源,是我当年亲手剥离、封入镇渊灵躯的那一部分。
火焰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在空中画出一道古老的符印。
不是契约,不是阵法,更像是代码签名。
“认证通过。”星盘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一丝熟悉的沙哑,像极了三千年前我初建玄冥阁时,它第一次报出阁规的语调,“身份确认:楚昭,原代码持有者。寒星,备份人格激活模块。系统——启动。”
轰!
整个混沌猛然一震。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而是一种极其规律的脉动,像是某个沉睡万年的机器终于接通了电源。无数光丝从星盘中射出,刺入混沌深处,连接向三界的各个角落。
人界、妖域、天墟、十八渊、冥河、彼岸花海……
所有曾经割裂的空间,开始缓缓靠拢。
就在这个时候,异象突起。
九重天废墟的方向,飘来一片灰白雾气。那不是普通的残魂,而是一群神族遗留的意识集合体,他们用最后的执念编织成链,化作九道锁环,横贯虚空,直冲我们而来。
【入侵者——清除!】
【秩序不可违——回归原位!】
声音像是从古老的碑文里刻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我冷笑一声:“你们还在玩这套?天道都碎了,你们几个残魂还想当管理员?”
锁链逼近,寒星却没躲,反而往前一步,站在我身侧,声音清亮:“他不是入侵者。”
她抬手指向自己心口,那里金纹翻涌:“他是最初写下规则的人。而我,是他留在这世上的第一个‘如果’——如果规则错了,能不能有人替它哭一场?”
那一瞬间,锁链顿住了。
不是被力量击溃,而是被逻辑驳回。
系统权限争夺,从来不是比谁嗓门大,而是看谁才是真正的“原厂出厂设置”。
我趁机翻开脑中的《天命漏洞手册》,最后一页自动浮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这些年我随手记下的bug:
“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冥河渡船会在卯时三刻漏水七滴。”
“功德碑下雨天会漏电。”
我一条条念出来,每念一句,九道锁链就崩断一环。
到最后,只剩最后一道。
我合上手册,看着那残魂颤动的光影,轻声道:“以前我改漏洞,是为了活得久一点。现在——”
我抬手,指尖划过虚空。
一道银线凭空出现,随即展开成字:
**“三界自由,天命消散。”**
字成刹那,最后一道锁链无声断裂,残魂化作光点,随风而逝。
不是被消灭,而是被赦免。
因为从这一刻起,再没有“天命”这个概念了。
三界之间的壁垒彻底瓦解,山河重组,星辰归位,深渊沉降,彼岸花海连成一片,冥河不再分阴阳,十八渊的妖魔抬头就能看见南荒的日出。
一切都在动,却又无比安静。
寒星站在我旁边,忽然笑了:“主子,你现在连天都敢拆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给三界换个操作系统?”
我瞥她一眼:“你再叫主子,我就把你设成默认开机画面。”
“那也不错啊。”她歪头,“每天一睁眼就看到我,多吉利。”
我没理她,目光扫过新生的天地。没有神殿高耸,没有轮回井深不见底,也没有谁在云端写着谁的命运。所有人都能自己走自己的路,哪怕走歪了,也不会有雷劫劈下来纠正。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星盘缓缓升空,化作一道光柱,直插入新生的地脉核心。它的最后一行字浮现在空中,只有两个字:
**“重启。”**
然后,它消失了。
不再是故障重启,而是世界重启。
寒星靠在我肩上,轻声问:“接下来做什么?”
我望着那片缓缓闭合的混沌裂痕,唇角微扬:“拆了这场天命的笑话。”
她笑出声,正要说什么,忽然身体一晃。
我察觉不对,侧头看她。
她脸色没变,笑容也没收,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轻轻摇了一下。
她抬手摸了摸锁骨下的旧痕,若无其事地说:“你说,咱们以后能不能……”
话没说完,一滴血从她指尖滑落,坠向新生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