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
停了。
我抱着她,像是抱住了即将散去的雾。她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温度一点点往下掉,可那股金红的光还在掌心缠绕,顺着血脉往我体内钻,像在强行续命。
我左眼发烫,血还在流,但顾不上擦。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字浮出来:“契约成立,生死同频,宿主之一濒死时,另一方生命力将被动同步流失。”
不是献祭。
是绑定。
她没把自己填进去当补丁,而是把命线缠上了我的神魂,变成一条谁也剪不断的回路。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不会彻底消失;可若我撑不住,她也会跟着碎成虚无。
蠢货……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咬破指尖,血刚滴出来就被那金红纹路吸走。我顺着她画的痕迹反向注入神魂力,一边冷笑:“谁准你一个人改协议?系统升级也要走审批流程吧?”
掌心的纹路开始发烫,从虚影转为实质,像是烙铁压进皮肉,留下双螺旋状的印记。它不疼,反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三千年前就刻过一遍。
《天命漏洞手册》又翻一页:“检测到新型契约生成,规则库未收录,判定为‘漏洞级情感耦合’,建议立即终止。”
我直接把它怼回去:“闭嘴,你个文言文唠叨机。”
四周空间还在震,银灰锁链垂落如雨,黑色符文中央的裂缝缓缓合拢了一丝。三界投影残影漂浮着,冥河倒流的画面卡在半空,玄冥阁的飞檐插在碑林里,像被人随手乱扔的积木。
寒星靠在我怀里,眼睛没睁,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她在——那股熟悉的、莽撞又执拗的气息,正通过契约一点一点蹭回来。
“你还记得轮回井边那朵花吗?”我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说钥匙在你手里。可我没说,那是单向通行口令。”
她没回应。
我抬手抚上她颈侧,那里凉得吓人。指尖一缕神魂力探进去,发现她的魂体正在被契约反哺,但速度太慢,像是漏电的电池,充一点掉两分。
不能再等。
我闭眼,调动异瞳深处最后一丝力量,把《天命漏洞手册》翻到最末页。那里原本空白,现在却浮出几个字:“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你说我不该存在?”我对着虚空低语,“那你现在睁眼看清楚——我不是漏洞,我是补丁管理员。”
话音落,我猛地将神魂撕开一道口子,把那条双螺旋契约硬生生拽进魂核深处。过程像拿刀刮骨,疼得我牙关打颤,可我没松手。
契约沉进去的瞬间,整个空间猛地一顿。
震荡停了。
黑色符文不再旋转,银灰锁链一根根断裂,坠入虚空。那些错位的三界投影也没炸,就这么静静地悬着,像被按了暂停键。
成了?
我喘了口气,低头看她。
她睫毛动了一下。
“别装死。”我掐她脸颊,“起来打卡上班。”
她缓缓睁眼,瞳孔还是泛金,眼角那颗朱砂痣红得扎眼。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耳膜:“主子……我是不是……升职了?”
“升你个头。”我冷笑,“这是降级懂不懂?从‘可替换工具人’变成‘强制绑定队友’,以后跑都跑不掉。”
她嘴角扬了扬,想笑又没力气,最后只是把手往我怀里缩了缩:“那……加班费结一下?”
“没有。”
“餐补呢?”
“也没有。”
“那我白干?”
“你本来就是我神魂裂出来的碎片,”我淡淡道,“这叫内部调岗,不走财务。”
她哼了一声,闭上眼,小声嘀咕:“黑心老板……克扣员工福利……”
我没理她,环顾四周。
这片空间还没崩完,规则中枢的裂痕仍在,只是暂时稳定。我们依旧站在虚空裂缝边缘,头顶是破碎的天幕,脚下是悬浮的地壳残片。远处还能看见十八渊的轮廓,但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寒星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眉心。
那里还留着自毁神籍时的裂痕,干涸如河床。
“主子,”她声音很轻,“你删过的那条天律……第七条,孤星不得有伴……它还在吗?”
我沉默片刻。
然后抬手,在两人掌心之间划了一下。
一道微光闪过,契约纹路应声亮起,金红交织,像两条蛇缠在一起。
“不在了。”我说,“现在写的是——共命未定,生死同频。”
她笑了,这次笑得有点傻:“那以后……不准再一个人往前冲了。”
“我冲你也跟着咬?”
“对啊,”她理直气壮,“上次咬你手腕还挺管用。”
我瞥她一眼:“下次再敢随便启动高危协议,我就把你塞进渡魂舟底舱,让它天天念叨‘前方高能’吵死你。”
她缩脖子:“那还不如去毒巢母虫那儿领孝道奖状。”
我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怀里的人体温慢慢回升,呼吸也稳了些。契约运行正常,她的魂体不会再溃散,除非我先死。
这感觉……有点怪。
三千年来,我一直是个独行的漏洞猎手,见惯了因果崩塌、命运错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谁绑在同一根绳上。
更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个蠢得坦荡、忠得偏执的狗崽子。
她突然抬头:“主子。”
“嗯?”
“你说……如果哪天你真消失了,我会不会也跟着没了?”
我看着她,眼神都没变:“那你最好祈祷那天别来。”
她眨眨眼:“那我得多存点加班费。”
“没得存。”
“那我预支未来三百年的情报分红行不行?听说你脑子里那本手册最近更新频繁。”
我冷笑:“想得美。而且最新一条写着——‘与寒星共处超七日,智商下降百分之三十’。”
她立刻反驳:“这肯定是假的!”
“哦?”我挑眉,“那你解释下,为什么每次你出场,星盘都会死机?”
“那是它系统老旧!”
“可它只在你面前死机。”
她语塞,脸微微涨红,最后只能嘟囔:“反正……我不走。你赶不走我。”
我低头看她,良久,才开口:“我不是要赶你走。”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但她听见了。
她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我没拆穿她。
这片虚空依旧危险,规则未稳,三界投影摇摇欲坠。但我们站在这里,谁也没动。
她靠着我,手还抓着我的衣角。
我抱着她,感受着那条新契约在体内平稳流转。
忽然,她又开口:“主子。”
“又怎么了?”
她盯着我左眼还在渗血的伤口,小声问:“疼吗?”
我顿了。
手指轻轻拂过她发间那根红绳——三年前随手给她系上的破烂玩意儿,到现在都没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