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抽回意识,魂识像是被滚水烫过,从鬼市东街那条阴冷巷子硬生生扯了回来。睁眼的瞬间,左眼镜片又裂了一道,细纹爬向边缘,像蛛网罩住了半边视野。
手还在抖。
不是怕,是气。
渊主那张伪善的脸就那么明晃晃地杵在巷口,念珠都没动,光靠站姿就能把“我为你好”四个字刻进空气里。他还真当自己是主持公道的老神仙了?要不是我及时切断投影,他现在恐怕已经顺着那丝联系摸到天墓坐标来了。
胸口那块星盘碎片烫得离谱,几乎贴着皮肤烧出一圈红印。我把它按得更深些,压在锁骨下方那处仍在跳动的热源上。两股波动一撞,像是齿轮咔地咬住,心脉总算稳了下来。
可没稳多久。
《天命漏洞手册》在我脑子里轻轻震了一下,跟手机震动模式似的,提醒我有新消息。我集中精神去翻,书页沉得像泡了三天三夜的旧报纸,翻一页咯吱响一声。好不容易挤出一行字:
“子时前不到鬼市,寒星魂飞魄散。”
我差点笑出来。
这话说得跟菜市场大妈催你交定金一样直接。但我知道它从不说废话,更不会吓唬人——它是那种会在你婚礼当天提醒“新娘八字克夫”的毒舌亲戚。
时间不多了。
我闭眼,开始推演空间跃迁路线。七条路径在识海里展开,每一条都亮着红灯。
第一条穿十八渊中层,刚起步就触发预警:“因果紊乱,存在记忆篡改风险。”
第二条绕冥河上游,提示:“时空褶皱密度超标,易折叠成纸人。”
第三条走云海断桥……算了,那地方三千年前就被我写了个bug,雷劫劈到第十三道总会卡顿0.3秒,结果现在整座桥都卡在那里,半边悬空半边塌,比烂尾楼还惨。
剩下几条更别提,要么经过刚崩塌的天墓辐射区,要么横跨新三界规则缝合线——那玩意儿现在就跟刚缝完的伤口一样,碰一下就流脓反噬。
我盯着最北边那条残道。
就是它了。
虽然大半段已经被天墓崩塌时砸成了碎石带,但它穿过冥河支流上空的那一截,正好接上了雷劫卡顿点。只要我能踩准那0.3秒的系统延迟,借力腾跃,理论上能避开大部分规则拦截。
前提是,我的身体撑得住。
体内的灵力流失速度又加快了,像水管爆了没人修,滴滴答答漏到现在,快见底了。刚才那一波魂识投影又抽走一层神识,脑袋嗡嗡的,眼前偶尔闪过黑点。
但我不能等。
等下去,寒星的魂像会被渊主一点一点磨灭,连灰都不剩。她不是容器,她是锚点——三千年前把我从混沌里捞出来的那个疯子。我不救她,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我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这次,换我护你。”
谁允许别人替我扛命了?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引动最后一丝可用之力,在体内画出行走符路。经脉像是干涸的河床,灵力流过去发出沙沙声,像扫帚拖地。
启动。
下一秒,空间扭曲感袭来,我正要破空而出——
轰!
一股巨力从天地四面八方压来,像是有人拿整个三界当锤子,狠狠砸在我背上。我整个人被弹了回来,膝盖砸在废墟地面,碎石崩飞。
失败。
不,准确说,是被规则反噬了。
三界刚重组完,空间法则还在打补丁,所有跃迁路径都被临时封锁。强行突破,等于往防火墙上撞。我现在不是在越狱,是在挑战系统管理员的权限。
我趴在地上咳了一声,没出血,但喉咙发甜。
手册又震动了。
这次浮现出一行新字:
“空间跃迁失败率97.6%,建议延迟执行。”
我抹了把嘴角,冷笑:“延迟?等你写完‘建议吃早餐’我都成骨灰了。”
话音未落,胸口那块星盘碎片突然剧烈震颤,频率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报警式急促,而是某种规律性的脉冲,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我低头看它,指尖摩挲过表面那道裂痕。
它在提醒我什么。
不是方向,也不是危险,是一种节奏——仿佛整个三界的呼吸正在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而这块碎片,正跟着那个节拍共振。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天墓崩塌到现在,我一直以为问题是出在“空间”上。
可真正的障碍,可能不在距离,而在时间。
新三界规则重构后,时间流速未必均匀。就像一碗刚煮好的粥,表面凉了,底下还滚烫。有些区域的时间走得慢,有些则快得离谱。
如果我能找到那个“慢半拍”的缝隙……
念头刚起,手册页面自动翻动,发出轻微的纸页摩擦声。
一行新批注浮现:
“某些区域,时间可延缓0.5倍。”
我愣了两秒,随即笑了。
好家伙,你终于肯给点实用情报了?
这不是漏洞,这是后门。
只要我能在这片废墟里找到时间流速异常的点,哪怕只差零点几秒,也能让我抢在规则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跃迁。相当于系统还没加载完画面,我已经点了“确认”。
关键是,上哪儿去找这个“慢动作区”?
我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
龟裂的碑文、凝滞的灰烬、歪斜的石柱——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脚下这片土地曾是九重天坠落之处,也是天律崩解的第一现场。三千年来,这里积攒了多少被废弃的规则残片?多少未被执行的因果判决?
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系统卡顿”。
我蹲下身,掌心贴地,闭目感知。
灵力虽弱,但异瞳还能用。透过琉璃镜的裂缝,我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命运的语法错误。
地面之下,有一条极细的光丝在游走,淡金色,断断续续,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画面雪花。它不走直线,也不遵循任何已知法则,时而快进,时而倒退,甚至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两个不同位置。
时间乱流。
而且就在脚下。
我盯着那条光丝,慢慢勾起嘴角。
渊主啊渊主,你以为守在鬼市门口就能瓮中捉鳖?
你忘了最简单的道理——
打架不一定非得到场。
有时候,提前半秒出手,就够了。
我抬起右手,将折扇从腰间抽出,扇骨上的“诈”字朝外。这不是武器,是校准器。三千年前我就是靠它在雷劫中测出那0.3秒的卡顿。
现在,我要用它锁定这片时间洼地的峰值。
左手 meanwhile 按住胸口碎片,与魂印共鸣,准备在跃迁瞬间引爆双生共振,强行撕开通道。
一切就绪。
就差最后一步——
等。
等那条光丝流经我脚下的瞬间,就是破局之时。
风停了,连尘埃都不再飘动。整个废墟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仿佛时间本身也在屏息。
我盯着地面,呼吸放轻。
光丝缓缓靠近。
近了。
再近一点……
手册忽然又震了一下。
没有文字浮现。
只是那本存在于脑海中的古籍,轻轻翻过了一页。
像有人在我背后,无声地说了一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