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裴昭雪因日间多饮了几杯茶,加之即将返京,思绪纷杂,并无睡意,便信步走到院中那株老桂花树下。
月色正好,清辉满地,晚风带着山中特有的草木清气,令人心旷神怡。
她刚站定不久,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夜里风凉,怎么不多披件衣服?”
白砚舟温和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薄披风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
裴昭雪拢了拢披风,回头对他笑了笑:“没事,不冷。倒是你,忙了一天,还不早些休息?”
白砚舟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轻声道:“看你房中还亮着灯,猜想你或许也睡不着。”
他顿了顿,侧头看她,“是在想京中的事,还是……武夷的案子?”
裴昭雪轻轻叹了口气:“都有吧。京城局势复杂,此番回去,不知又有怎样的风波。武夷此案,虽破了,但岩叟大师的结局,总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有那玄鹤卫,如影随形,仿佛无处不在。”
“世事难两全,但求问心无愧。”
白砚舟的声音平稳而令人安心,“岩叟大师选择了他的路,也承担了后果。我们能做的,是让他的茶道精粹得以传承,让武夷茶市重现清明,这或许是对他,对这片山水最好的告慰。至于玄鹤卫……”
他目光微凝,“邪不胜正,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总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他的话语总是这样,能恰到好处地抚平她心中的褶皱。
裴昭雪转过头,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清俊的侧脸,心中一动,忽然问道:“砚舟,你……其实不必每次都陪我涉险的。太医世家,安稳富贵,何必……”
白砚舟闻言,转过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唇角含着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意:“昭雪,你觉得我是贪图安稳富贵之人吗?”
他不等她回答,便继续道,“医者仁心,固然可在太医院悬壶济世。但跟随你,勘破迷案,昭雪沉冤,守护一方安宁,所救之人,所护之理,或许更多。更何况……”
他语气微顿,声音更柔和了几分,“能陪在你身边,看你施展才华,护你周全,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心安。京城繁华,不如与你同行查案时,山间的一缕清风,夜半的一盏清茶。”
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里面蕴含的情意,虽未明说,却已清晰可见。
裴昭雪并非懵懂无知,以往只是不愿深思,或者说,习惯了他的陪伴。
此刻在这静谧的月下,听着他这番近乎表白的话语,她的心弦被轻轻拨动,脸颊微微发热,竟有些不敢直视他那过于明亮的眼眸。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两人被月光拉长的、几乎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安定感。
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复杂的迷局,再凶险的处境,都变得不那么可怕。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我知道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桂花树下,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月光如水,流淌在彼此心间,一种无言的默契与温情在悄然滋长。
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夜已深,但相伴的两人,却只觉得此刻即是永恒。
这份历经生死、潜移默化中早已根植心底的情感,在这武夷的月色下,悄然绽放,虽未言明,却已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