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一声压抑的嘶吼撕裂。
张小凡猛地从昏迷中惊醒，却并未迎来清明，而是坠入了更深邃的痛苦炼狱。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自己的头骨生生捏碎。
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道道暗紫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交织，像是有生命的毒藤，疯狂地汲取着他的精气神。
那纹路并非简单的图画，它在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与张小凡的心脏共振，却又带着一种截然相反的、冰冷死寂的频率。
剧烈的冲突在他体内爆发，气息瞬间紊乱，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呃啊——！”他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悲鸣，双目赤红，瞳孔涣散。
更可怕的是那个在他脑海深处回荡不休的声音，它不高，却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与威严，每一个音节都化作最尖锐的钢针，刺入他的神魂。
“……你终将成为我……成为新的……容器……”
韩林瞳孔骤缩，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搭在张小凡的手腕上，一股混乱到极致的气息险些将他的探查灵力震散。
他立刻抬眼看向那诡异的纹路，心中巨震。
那不是普通的诅咒，那是归墟命纹！
比他之前在幻境中所见更加邪异，更加狂暴。
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印记，而是在自行演化，那些扭曲的线条彼此纠缠，勾勒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陌生图腾。
“是它！”陆雪琪清冷的声音在旁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她不知何时已取出了天机罗盘，此刻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旋转，发出的嗡鸣声尖锐刺耳。
盘面上，一缕缕黑气升腾，其波动的频率竟与之前那自称“观测者”的恐怖存在留下的印...记，分毫不差！
“它在试图夺取小凡的身体？”陆雪琪秀眉紧蹙，天琊剑已自动出鞘，悬于她身侧，剑身的蓝光将她冰霜般的脸庞映照得愈发清寒。
“不。”韩林沉声摇头，眼神锐利如刀，“不是夺取，是改造。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它要把小凡变成一个‘门’！一个用归墟命纹作为坐标，强行打开通往我们这个世界的通道！”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夺舍尚有破解之法，可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从生命本源上改造成一个空间通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通道一旦成型，张小凡的神魂将第一个被撕碎、吞噬，而那个所谓的“观测者”，将能毫无阻碍地将它的力量投射过来。
不能再等了！
韩林当机立断，心念沉入识海，那神秘的【九霄签印系统】界面瞬间在他眼前展开。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锁定了兑换列表中的两样物品。
“系统，兑换‘命纹镇压符’、‘轮回锁链’！”
光华一闪，两道流光从系统界面中飞出，化作实体落入韩林手中。
前者是一叠闪烁着金色篆文的符箓，厚重古朴；后者则是一条虚幻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锁链，散发着轮回的沧桑气息。
“雪琪，护住他的心脉！”韩林暴喝一声，双手快如闪电。
他屈指一弹，数张“命纹镇压符”便如长了眼睛般，精准地贴在张小凡额头、胸口、四肢等关键穴位。
符箓一接触到皮肤，立刻绽放出万丈金光，形成一个玄奥的镇压阵法，强行压制住那暴走的归墟命纹。
张小凡的挣扎顿时一缓，痛苦的嘶吼也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紧接着，韩林将“轮回锁链”往空中一抛，锁链见风即长，哗啦啦作响，并非金属碰撞之声，而是法则交织的道音。
它如同一条灵蛇，瞬间将张小凡层层缠绕，却并未触及其肉身，而是锁在了更深层次的命魂之上。
做完这一切，韩林额角已见汗珠。
他一边维持着阵法与锁链的运转，一边飞速回忆着之前在幻境中所窥见的画面碎片。
那些关于命纹、关于归墟、关于“观测者”的零散信息在他脑中疯狂重组。
“镇压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他盯着张小凡额头那虽然被金光压制，却依旧在顽强搏动的图腾，语气无比严肃，“要阻止它，必须找到这道归墟命纹的根源，从本源上斩断它和那个‘观测者’的联系！”
“如何找？”陆雪琪问道，她的手掌按在张小凡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太清灵力渡入，稳固着他几近崩溃的心脉。
“进入他的命纹深处。”韩林深吸一口气，我要借助我们之间的命痕锚点，引导他的神识，也带着我们的意识，一同沉入那个核心！”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计划。
命纹深处是一个人最根本的所在，稍有不慎，三人都会神魂受创，甚至被那归墟命纹一同吞噬。
但他们别无选择。
“我来锁定他的命脉，防止他的神魂在途中消散。”陆雪琪立刻明白了韩林的意图，她将天机罗盘置于掌心，催动法诀，罗盘上射出一道柔和的青光，精准地笼罩住张小凡。
韩林点点头，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他将自己的神识化作一根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张小凡的眉心，顺着那混乱的能量洪流，寻找着那微弱的、属于张小凡自身的意识。
过程远比想象的要艰难。
刚一进入，一股冰冷、暴虐的意志便顺着神识连接反扑而来，试图污染韩林的神魂。
张小凡的身体也再次剧烈挣扎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赤红的眸子里毫无理智，只有毁灭的欲望。
他一掌拍出，竟是夹杂着佛道魔三家功法的诡异步伐，直取韩林面门！
“小心！”陆雪琪娇叱一声。
韩林却是不闪不避，只是冷哼一声，眉心光芒大盛。
“轮回锁链”骤然收紧，发出一阵阵清越的道鸣，强行将张小凡的动作禁锢在半途。
“守住本心！”韩林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直接在张小凡的神魂中炸响。
关键时刻，陆雪琪手中的天机罗盘光芒大放，那道青光仿佛化作了定海神针，在张小凡狂暴的神魂海洋中强行开辟出了一片宁静的区域，将其摇摇欲坠的本我意识牢牢锁定。
趁此良机，韩林的神识长驱直入，终于捕捉到了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属于张小凡的意识光点，并成功与之建立了连接。
“跟上！”
下一瞬，三人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拽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通道。
四周是飞速倒流的景象，是张小凡一生的记忆碎片，最终，一切色彩尽数褪去，他们来到了一片纯粹的黑暗空间。
这就是张小凡的命纹本源深处。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漆黑漩涡。
它就像一个宇宙中的黑洞，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
无数代表着张小凡生命本源的“命气”，正化作一丝丝流光，源源不断地被它吸入，消失无踪。
那里，就是归墟命纹的根源！
“就是它！”韩林眼中寒芒一闪，没有任何犹豫。
他以自身命痕之力为引，神魂为剑，施展出了系统兑换的秘术。
“命痕斩！”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光刃凭空出现，它仿佛超越了空间与时间，带着斩断一切因果的决绝意志，狠狠地劈向那团漆黑漩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刺耳声。
漆黑漩涡应声而裂，从中间被硬生生一分为二！
然而，异变陡生。
被斩开的漩涡并未消散，反而从中弥漫出更加浓郁的黑雾。
雾气翻滚凝聚，最终，在三人面前化作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当人影清晰起来时，无论是韩林还是陆雪琪，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那道身影，与张小凡长得一模一样。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身形，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冰冷、漠然的眼睛，仿佛凝结了万载玄冰，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审视。
“我是你……”那个“张小凡”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空洞，“……你未曾走过的路，你不敢选择的命运。”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扑向了心神最不稳定的张小凡本体！
他的目标很明确，只要吞噬了这缕本我意识，他就能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休想！”韩林冷喝一声，早已蓄势待发。
面对这种源于神魂层面的诡异攻击，他直接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
“系统秘术——因果逆转印！”
韩林双手结出一个繁复到极致的印诀，在他的掌心，一枚虚幻的、仿佛由无数因果线编织而成的镜子碎片浮现出来。
这正是之前封印过“观测者”一缕意志的命痕镜碎片！
“以果为因，以因为果，逆乱时序，封！”
那碎片脱手飞出，迎风暴涨，镜面上流光溢彩，竟映照出了那个黑色“张小凡”扑来的轨迹。
但诡异的是，镜中的影像并非同步，而是倒放！
黑色“张小凡”前扑的动作在镜光笼罩下猛地一滞，他仿佛陷入了时间的泥潭，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倒退”，从扑出的姿态，变回站立的姿态，再一点点被拉扯着向那面镜子碎片靠近。
“不……”他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却无法抵抗这股颠倒因果的恐怖力量。
最终，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整个身影被彻底吸入了命痕镜碎片之中。
碎片光芒一闪，恢复了古朴的模样，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里面仿佛封印着一个挣扎的黑影。
随着黑色身影被封印，整个黑暗空间开始剧烈震动，那被劈成两半的漩涡也迅速崩解消散。
外界，山洞之中。
张小凡额头上的归墟命纹图腾发出一声哀鸣，金光与紫黑之气同时湮灭，最终只留下了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如同天生的胎记。
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虽然充满了疲惫和后怕，但那份属于他自己的温润与坚韧，又回来了。
韩林和陆雪琪同时松了口气，神识回归本体，皆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
“我……”张小凡看着关切地望着自己的两人，嘴唇动了动，许久，才低声呢喃道，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说得没错……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们，或许……我已经成了它。”
他的话语里没有绝望，反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看着韩林和陆雪琪，眼神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常常迷茫自卑的少年。
韩林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额头那道淡淡的印记，又仿佛穿透了洞府的石壁，望向了那片未知的、藏着“观测者”的无尽虚空。
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饶有兴致的视线并未因这次失败而消失，反而更加专注了。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棋盘上挣扎的棋子。
良久，韩林收回目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带着几分冷冽与疯狂的弧度。
他打破了沉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凡，雪琪。”
两人同时看向他。
“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被动地接招了。”韩林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疯狂”的智慧光芒，“我有一个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