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拽着周列跑过三条窄巷，雨还没停，却比刚才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黏在周列湿透的头发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他的雨衣早就被风吹得歪到一边，里面的 t 恤贴在背上，混着汗水和雨水，又凉又沉。手腕上的青铜碎片还攥在掌心，碎纹里残留的金光已经淡了，只剩下冰凉的金属触感，像一块普通的废铜。
“能、能慢点吗？” 周列喘着气，脚步踉跄，膝盖刚才磕在石板上的地方还在疼，每跑一步都像有根针在扎，“我体力没你好…… 而且你怎么就显上半身啊？跑起来不晃吗？”
杨戬回头瞪了他一眼，玄色长袍的下摆空荡荡的 —— 从腰往下完全是透明的，能清楚看到后面斑驳的砖墙和积水的路面。“还不是因为你灵力弱！” 他没好气地说，手里的锈菜刀别在腰间，跑起来晃悠悠的，“换做武王当年，别说我完整显形，就是召十万天兵都不在话下，哪像现在，跟个断了腿的皮影似的！”
周列被他怼得没话说，只能埋头跟着跑。拐过一个拐角，前面出现一家关着门的五金店，卷帘门是深绿色的，上面喷着 “老李五金” 的红色字样，已经掉了大半漆，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杨戬突然停下脚步，拽着周列躲到卷帘门旁边的阴影里，压低声音：“别说话，巡逻队的人过去了。”
周列赶紧屏住呼吸，顺着杨戬的目光看过去 —— 巷口传来 “噔噔” 的脚步声，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过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银色的棍子，棍头上亮着淡蓝色的光，还有一个人提着黑色的仪器，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的光点，正朝着刚才和噬骨鸦搏斗的方向移动。
“刚才的灵力波动就在这附近，怎么没影了？”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带着疑惑，“会不会是恶灵跑了？”
“不可能，噬骨鸦的灵息还没散，肯定还在这一片。” 另一个人说，手里的银棍在空气中扫了扫，淡蓝色的光划过雨丝，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角落 —— 最近灵域裂缝越来越多，要是让恶灵伤了人，我们都得受罚。”
周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杨戬身边靠了靠。杨戬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他们的检测仪搜不到我，你身上有武王残魂的气息，只要别主动释放灵力，他们也查不出来。”
果然，那三个巡逻队员在巷口转了一圈，仪器上的红点始终没指向五金店这边，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可能是灵息散了，先去下一个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列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那些人就是烽火台的巡逻队？” 他小声问，“他们手里的棍子是什么？”
“那是‘镇魂棍’，专门对付恶灵的，棍头上的蓝光是灵能，能打散恶灵的魂魄。” 杨戬解释，说着伸手推了推五金店的卷帘门，“吱呀” 一声，门竟然没锁，露出一条缝隙。“进去躲躲，等天黑了再带你去烽火台。”
周列跟着杨戬钻进卷帘门，里面黑漆漆的，一股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杨戬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火柴，“嚓” 地划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 里面堆着各种五金工具，螺丝刀、扳手、铁丝堆在架子上，地上还放着几个没修好的电风扇，叶片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这是谁的店？我们随便进来不好吧？” 周列有点不安。
“放心，这是烽火台的外围联络点，店主是自己人。” 杨戬说着，走到最里面的货架前，用菜刀敲了敲货架后面的墙壁，“咚咚” 的声音是空的。他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按下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咔嗒” 一声，墙壁竟然慢慢移开，露出一道往下的石阶，里面传来淡淡的微光。
就在这时，货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别敲了，我听见了。”
周列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青铜碎片掉在地上。火光中，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从货架后面走了出来，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拿着一个旧手电筒，光束照在杨戬半透明的腰上，却一点都不惊讶。
“赵伯，你怎么在这？” 杨戬收起菜刀，语气里的嫌弃少了些，多了几分尊敬。
“刚在里屋修收音机，听见外面有动静。” 赵伯的目光落在周列身上，手电筒的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停在他掌心的青铜碎片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这就是刚觉醒的武王血脉？看起来倒是个老实孩子。”
“赵伯好，我叫周列。” 周列赶紧打招呼，心里有点紧张 —— 这个老人看起来普通，却能一眼看出他的血脉，肯定不简单。
“我叫赵德山，是烽火台的外围管理员，负责这一片的联络和警戒。” 赵伯关掉手电筒，指了指墙上的暗门，“里面是通往烽火台新人营的通道，跟我来吧，巡逻队还在附近转悠，待在这不安全。”
周列跟着赵伯和杨戬走进暗门，石阶很陡，往下延伸了大概十几级，墙壁上嵌着几颗夜明珠，淡绿色的光均匀地洒在台阶上，照亮了脚下的路，也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恐惧。夜明珠的光很柔和，摸上去凉凉的，周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 他只在博物馆里见过夜明珠的图片，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真的。
“这些夜明珠是上古时期留下的，能稳定灵能，防止恶灵靠近通道。” 赵伯走在前面，步伐很稳，一点都不像年纪大的人，“烽火台建立的时候，就用这些东西做了照明和防御，已经用了上千年了。”
“烽火台到底是什么地方？” 周列忍不住问，“杨戬说这里是血脉者的据点，可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很正常。” 赵伯放慢脚步，“烽火台是守护人间和灵域边界的组织，从古时候就有了，专门收纳像你这样觉醒了血脉的‘寄灵人’，教你们控制能力，对付从灵域跑出来的恶灵。为了不引起普通人的恐慌，我们一直隐藏在暗处，除了血脉者，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周列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懵。他想起自己租的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每月要还的电动车贷款，还有手机里没送完的外卖订单 —— 那些平凡的生活碎片，现在想起来，竟然像上辈子的事。
“我…… 我还能回去吗？” 周列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赵伯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很温和：“可以，烽火台从不强迫人留下。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抹去今天的记忆，让你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 ——” 他顿了顿，指了指周列掌心的青铜碎片，“你的血脉已经觉醒，身上有武王残魂的气息，就算回去，也会吸引恶灵过来。今天遇到的噬骨鸦只是低阶恶灵，要是来了更厉害的，你和你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
周列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父母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 “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要是因为他的血脉，让身边的人遇到危险，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留下。” 周列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掌心的青铜碎片，“我想学会控制能力，不想再像今天这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想连累别人。”
赵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担当，不愧是武王的后裔。”
杨戬也难得没吐槽，只是哼了一声：“算你有点骨气，要是敢临阵脱逃，我第一个不饶你。”
又往下走了几级台阶，前面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和周列掌心青铜碎片上的纹路很像，只是更精细，像一张交织的网，中间刻着两个古体字 ——“烽火”。
赵伯推开铁门，里面的景象让周列惊呆了 ——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院子，大概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干净整洁。院子里有几栋两层高的白墙瓦房，窗户上糊着竹纸，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不少年轻人在院子里练习，有的手里握着发光的剑，剑气划过空气，留下淡淡的痕迹；有的身边跟着半透明的影子，应该是他们的守护灵，正配合着主人做动作；还有一个女生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旗子一挥，就有一阵风刮过，吹得旁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就是烽火台新人营，以后你就在这学习和生活。” 赵伯说，“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练灵力控制，上午学理论知识，下午有实战训练，晚上还要值夜，负责警戒附近的灵息波动。”
周列的目光被院子里的景象吸引，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外卖平台的通知短信，屏幕上赫然写着：“您的订单‘李记卤味’因超时未送达，已被取消，扣除配送费 50 元。”
看着那条短信，周列突然笑了 —— 他的外卖员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
“在想什么？赶紧走，我带你去登记，还要领你的生活用品。” 杨戬推了他一把。
周列跟着赵伯往瓦房走，路过院子角落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回头，看到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手里握着一把刻着雷纹的骨刃，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掌心的青铜碎片。
男生看到周列回头，立刻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瓦房，很快就没了踪影。
“怎么了？” 赵伯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没、没什么。” 周列摇摇头，心里却有点不安 —— 那个男生的眼神，像要把他的青铜碎片抢过去一样。
他不知道，那个男生就是汪雷，九黎血脉的继承者，也是未来会给她带来无数麻烦的人。而此刻，院子里练习的人群中，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正拿着一把剑形碎片，悄悄观察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
烽火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已经在悄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