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的脚步没停。前面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影越走越近，他下意识摸了下收纳袋拉链，确认封口完好。
那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手里文件夹夹得挺紧，低着头，脚步匆匆。王昊侧身让路，眼角扫过对方袖口，没有标记，呼吸平稳，走路姿势自然。
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社区服务中心在燕大生活区东门旁，一栋灰墙老楼的一层。
推开门时，一股暖风混着茶水和旧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墙上挂着“志愿者服务点”的横幅，几个大妈正围在登记台前核对物资清单。
王昊走到签到表前写下名字，抬头看见张奶奶坐在角落的长椅上，弯腰想去捡掉在地上的外套，手刚伸到一半就皱起了眉。
他快步走过去：“张奶奶，我来我来。”
老人抬头一看是他，脸上立刻堆出笑：“哎哟，小王来了？今天又轮你值班啊？”
“顺路帮忙。”王昊蹲下身，一边把衣服拢起来，一边说，“您这外套按深色浅色分开叠才不乱，放我这儿吧。”
他掌心贴着衣料，默念一声“收”，整件外套无声滑入异空间收纳袋，再从另一边取出已经整理好的衣物递过去：“给您叠好了，按颜色排的。”
张奶奶接过去摸了两下，连连点头：“还是你懂规矩，我那孙子整天把衣服团成球往柜子里塞，气死个人。”
“年轻人嘛，讲究的是效率。”王昊笑着把登记本翻开，“今天分发物资，需要我干啥？”
工作人员指了指堆在角落的纸箱：“这批冬衣还没分类，麻烦你清点一下数量，贴个标签。”
王昊应了一声，搬箱子的时候顺口问：“最近街坊都还好吧？有没有谁说话怪怪的，比如突然爱念什么口号之类的？”
大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老刘家那小子？前两天喝多了嚷嚷：世界要变天，结果第二天道歉说是酒话。”
王昊点点头，没再多问。他一边拆箱一边观察四周，居民来来往往，说话声、咳嗽声、小孩哭闹声都有条不紊，没人眼神呆滞，也没人重复奇怪语句。
至少表面看……这片区域还算正常。
忙到中午，衣服基本理完。他正准备去吃饭，听见有人喊：“小王！帮个忙呗！”
是住在三号楼的刘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老旧的收音机，外壳磨得发亮，边角还贴着褪色的部队徽章贴纸。
“这老伙计又罢工了。”老人叹了口气，“早上军报都没听着。”
王昊接过收音机掂了掂：“让我看看。”
旁边几个邻居也凑过来：“这玩意儿几十年了吧？还能修？”
“老物件有老物件的好处。”王昊拧开后盖，装模作样看了看，“关键是感情在。”
他手指贴住机身内侧，默念“定向收纳”，将锈死的弹簧和断裂的线路板悄悄移进异空间，动作轻巧得像拂去灰尘。接着从收纳袋里取出一套备用零件，三下五除二换好，拧上螺丝。
“加了个防潮垫片，以后不容易坏。”他把收音机递回去，“您试试。”
刘爷爷迫不及待打开开关，沙沙的电流声过后，广播里传出熟悉的男声：“现在播报北京时间十二点整，今日天气晴转多云……”
老人眼睛一下子亮了，拍着机器背壳直乐：“响了！真响了！还能听十年！”
周围人纷纷夸王昊手巧，有个阿姨硬塞给他一袋苹果：“拿着，自家果园摘的，红富士，甜得很。”
王昊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那我替队友们谢谢您了。”
他走出服务中心，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
刚才那一幕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张奶奶摸着整齐的衣服笑出皱纹，刘爷爷听到军报时眼角泛光，还有那些随口聊天的大妈、抱着孩子唠嗑的年轻妈妈……
这些事很小，但很真。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袋，想起昨天演练时那种“人人都可能是敌人”的紧张感。
手机震了一下，是甄尧学发来的消息：“情况如何？”
王昊回：“一切正常，没人疯言疯语，也没见混沌标志。就是修了个收音机，拿了两袋苹果，你要不要？”
对方秒回：“苹果留下，其他汇报晚上再说。”
他收起手机，正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忽然听见前面路口吵了起来。
两个青年面对面站着，一个指着另一个鼻子骂：“你他妈是不是找事？刚才踩我脚不是故意的是啥？”
“你说谁故意？”另一个也不服软，“你挡路你还理直气壮？”
王昊脚步一顿，手本能地摸向收纳袋。这种争执太常见，可在这节骨眼上，任何异常都得查。
他停下来看了几秒，发现两人虽然嗓门大，但用词都是日常俚语，没提什么“觉醒”“混沌”“数据流”之类的关键词。表情也真实，一个气得脸红，一个咬牙切齿，不像被人操控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没上前。
等两人各自骂了一句走开，王昊才继续往前走。刚拐过图书馆外墙，就看见苏如烟抱着一摞档案走出来。
“哟～～～归还资料呢？”他迎上去。
苏如烟瞥了眼他手里的苹果袋：“你这是去慰问孤寡老人还是搞后勤采购？”
“都算。”王昊递过去一袋，“补维生素，抗混沌。”
她接过袋子，嘴角微扬：“你还真把家政课学到实战里去了。”
“我觉得吧，”王昊边走边说，“咱们拼死拼活守的那个［门］，不是银色盒子里的数据流，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理论。
你看张奶奶非要衣服按颜色叠，刘爷爷每天雷打不动听军报，这些小事才是活着的味道。”
苏如烟脚步慢了半拍，轻声说：“历史上很多文明崩塌前，都是先从生活细节开始混乱的。菜价暴涨、邻里互疑、习俗断代……然后才是战争和毁灭。”
王昊点头：“所以咱俩现在干的事，其实也算战斗。”
“那你这场战斗带苹果。”她笑了下，“挺有烟火气。”
两人并肩往图书馆后门走，阳光斜照在石板路上。
苏如烟忽然问：“你刚才是不是在路口停了一下？”
“嗯，两个人吵架，我怕是认知迷雾渗透。”
“然后呢？”
“然后发现就是普通口角。”王昊耸肩，“看来这会儿连发脾气都要被当成可疑行为。”
苏如烟没说话，只是把档案抱得更紧了些。
他们走到岔路口，苏如烟要去资料室查一份上世纪的航天记录，王昊则打算绕一圈再回基地。
“晚上见。”她说。
“晚上见。”王昊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