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坊市的喧嚣与混乱被远远抛在身后。
陆沉如同一缕孤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再次投身于赤焰山外围那死寂而危险的荒原之中。
他没有选择任何已知的道路,而是凭借天煞帮妇人提供的骨片地图,以及自身对山川地势的敏锐感知,专挑最偏僻、最险峻的路径前行。
伤势恢复了约五成,行动已无大碍,但灵力运转依旧滞涩,远未到巅峰状态。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流云遁和敛息术催至极致,身形与嶙峋的怪石、枯死的灌木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
沿途,他避开了几处幽冥宗设立的明哨暗卡,也远远绕开了一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妖兽巢穴。
越靠近赤焰山深处,环境越发恶劣。天空被厚重的毒瘴和火山灰笼罩,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
大地干裂,灼热的气流从裂缝中喷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寒死气——那是从幽冥眼方向弥漫过来的气息,与赤焰山本身的炽热形成诡异的交织。
按照地图指引,他需要翻越数座险峻的火山,穿过一片被称为“鬼哭林”的、由燃烧后碳化的诡异树木组成的迷宫,最后攀上一处名为“断魂崖”的绝壁,才能窥见幽冥眼所在的山谷。
鬼哭林名副其实。黑色的枯木扭曲狰狞,如同垂死的巨兽,风穿过空洞的枝干,发出凄厉的呜咽声,扰人心神。
林中弥漫着有毒的瘴气,地面布满松软的灰烬和隐藏的裂缝,不时有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毒虫和低阶尸傀出没。
陆沉小心翼翼,凭借强大的神识提前规避危险,速度虽慢,却胜在安全。
两日后,当他终于穿过鬼哭林,抵达断魂崖脚下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断魂崖高逾千丈,通体漆黑,如同被天火焚烧过一般,崖壁陡峭如刀削,几乎无处着手。
更可怕的是,整座山崖都笼罩在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寒死气之中,崖壁上凝结着黑色的冰霜,与周围炽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抬头望去,崖顶没入暗红色的云层,看不到尽头。
而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正是从崖顶后方传来,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
“这里……就是幽冥眼的外围了。”陆沉脸色凝重。此地的死气浓度,比熔火深渊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更加精纯、更加暴戾。幽冥宗的计划,恐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他没有退缩,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崖壁冰冷刺骨,滑不留手,布满了尖锐的晶簇和诡异的苔藓。
他不敢动用灵力,以免气息外泄,只能凭借肉身力量和精妙的攀岩技巧,如同壁虎般一点点向上挪动。
阴寒死气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光,带来钻心的冰冷,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混元灵力抵御。
攀爬过程极其缓慢且危险。中途,他遭遇了几波栖息在崖缝中的、被死气侵蚀变异的“阴蝠”,这些蝙蝠双目赤红,獠牙锋利,发出刺耳的尖啸,成群结队地扑来。陆沉只能动用微薄灵力,以炎阳残枪的锋锐将其惊退,不敢恋战,以免动静过大。
足足花了近一日的时间,当他终于攀上崖顶时,已是精疲力尽,浑身被冷汗和冰霜浸透。他伏在一块巨岩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神剧震!
断魂崖下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山谷,山谷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超过千丈的漆黑坑洞。
坑洞中翻滚着浓郁如墨的死气,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黑色气柱,气柱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怨灵虚影。
坑洞边缘,矗立着九根高达百丈的黑色石柱,石柱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不断将周围的阴气汇聚到坑洞之中。
这就是幽冥眼!黄泉之门的入口!
山谷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营帐和临时工事,无数幽冥宗弟子如同蚂蚁般忙碌着,将各种闪烁着阴邪光芒的物资运往坑洞边缘。
空中,还有几艘巨大的、如同骨骸拼凑而成的飞舟在盘旋巡逻。
更令人心悸的是,山谷中弥漫着数道强大的气息,至少有三名金丹修士坐镇!其中一股气息,阴冷暴戾,远超寻常金丹,恐怕已接近金丹后期!
而在坑洞正上方,虚空之中,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漩涡正在形成!漩涡中心深邃黑暗,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充满死亡的世界!黄泉之门,正在开启!
陆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对方的准备如此充分,力量如此强大,远超他的想象!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破坏仪式,无异于螳臂当车!
然而,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他的目光忽然被坑洞边缘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吸引。
那里,似乎有一个较小的、临时搭建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几样东西:一个贴满符箓的玉盒,里面隐隐透出至阳至刚的气息;一块残缺的、散发着混沌波动的石碑碎片;还有……几个被禁制束缚、气息萎靡的修士!其中一人的侧影,让陆沉瞳孔骤缩——竟是之前有一面之缘的、炎阳宗宗主一脉的弟子!
“他们在用活人祭品!而且……那玉盒里的至阳之物,还有那石碑碎片……”陆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至阳之物气息纯正,绝非幽冥宗所有,很可能是他们从别处抢夺而来,用于某种关键步骤。
而那石碑碎片……上面的波动,竟然与他识海中的五行本源碑有几分相似!难道……与五行仙府有关?
就在他震惊之际,怀中的黑色石片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乌光大盛,直指那祭坛上的石碑碎片!两者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石片……果然是钥匙!而那块碎片,是锁的一部分?”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陆沉的脑海。幽冥宗不仅想打开黄泉之门,还想利用这神秘的石碑碎片和至阳之物,完成某种更深层次的仪式!
必须阻止他们!但如何阻止?硬闯是死路一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幽冥眼守卫森严,但并非没有漏洞。巡逻的队伍有固定的间隙,那处偏僻祭坛的守卫相对薄弱,而且……似乎因为仪式即将完成,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坑洞和天空的漩涡上。
或许……有机会潜入祭坛附近,破坏关键物品,或者……救出祭品,制造混乱?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成功率微乎其微。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开始仔细计算巡逻队伍的规律,寻找潜入的最佳路径和时机。
同时,他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将仅存的丹药含在口中,随时准备爆发。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