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暗夜杀机，情定一吻
沈清辞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隔壁的石室，背靠着冰冷的石门，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脸颊滚烫，仿佛刚才顾九渊指尖那轻柔的触感和深沉的目光还烙印在皮肤上，灼烧着她的心神。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乱悸动的情绪驱散。不行，不能这样！他是顾九渊，是权倾朝野、心思难测的摄政王，更是身负血海深仇、身处巨大漩涡中心的男人。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那些悄然滋生的情愫，不过是绝境中相互依偎产生的错觉，是镜花水月，触碰不得。
她反复告诫自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石室内同样点着炭火，布置简单却干净，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她走到床边坐下，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却毫无睡意。
今日寨中风波，吴老狗的背叛，萧家无所不在的触手，都像阴云般笼罩在心头。这里并非真正的安全港，危机随时可能降临。顾九渊的伤势……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转。
各种思绪纷乱如麻，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望着跳动的炭火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朦胧，即将被睡意侵袭时——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是利器深深嵌入木头的闷响！
沈清辞瞬间惊醒，睡意全无！声音来自……隔壁！
是顾九渊的房间！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猛地推开石门！
只见顾九渊所在的石室内，一支尾部仍在微微颤动的弩箭，正深深地钉在顾九渊床头不到半尺远的石壁上！箭尖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而顾九渊，不知何时已然惊醒，正半靠在床头，眼神冰冷如刀，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原本放在枕边的、用来削水果的小刀，刀尖正对着窗口方向！
窗口！石室唯一的通风口，那里原本虚掩着的木板此刻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正从中灌入！
有刺客！竟然潜入山寨，摸到了顾九渊的窗外发动了暗杀！
“你没事吧？！”沈清辞冲到床边，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上下打量顾九渊。
顾九渊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窗口，声音低沉而紧绷：“我没事。刚才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侥幸躲过。”
若非他多年征战练就的、近乎本能的警觉，此刻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闫铁山惊怒的吼声：“怎么回事？！有刺客！快追！”
显然，箭矢破空的声音和动静惊动了守卫。
很快，外面传来了短兵相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显然刺客不止一人，而且身手极为了得！
顾九渊眼神一厉，强撑着想要下床：“外面情况不明，你不能待在这里！跟我来！”他知道，刺客的目标是他，沈清辞留在隔壁同样危险。
他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急速闪避和此刻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刚换好的纱布，脸色也骤然苍白了几分。
“你的伤！”沈清辞急忙扶住他。
“无碍！”顾九渊咬牙，抓住她的手腕，“走！”
他拉着她，迅速躲到石室一处视觉死角的阴影里，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勉强能藏身。他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手中那柄小小的水果刀横在身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口和窗口，如同一头受伤却依旧危险的猎豹，随时准备暴起搏命。
沈清辞被他紧紧护在身后，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和因为忍痛而微微的颤抖，也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和冷冽的气息。她的心揪得紧紧的，既有对刺客的恐惧，更有对他伤势的担忧。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还夹杂着闫铁山愤怒的咆哮和土匪们的呼喝。显然，潜入的刺客实力强悍，寨中的人一时竟奈何不得他们。
突然，石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眼神凶狠冰冷的刺客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他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短刀，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阴影中的顾九渊和沈清辞！
“找到你了！”刺客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直扑而来！刀光凌厉，直取顾九渊要害！
顾九渊眼神一寒，猛地将沈清辞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强提一口气，侧身险险避过刀锋，同时手中那柄不起眼的小刀精准地划向刺客的手腕！
“叮！”一声脆响！小刀竟被刺客用刀格开！巨大的力道震得顾九渊伤口剧痛，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那刺客显然也没料到顾九渊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反应和力道，微微一怔，随即眼中凶光更盛，再次扑上，攻势更加狠辣刁钻！
顾九渊重伤未愈，气力不济，动作远不如平时敏捷，只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本能勉力周旋，险象环生！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牵动着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将他胸前的衣襟染得一片血红！
“顾九渊！”沈清辞看得心惊肉跳，焦急万分！她不会武功，冲上去只能是累赘。她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看到地上那个尚未熄灭的炭火盆！
情急之下，她猛地端起炭火盆，朝着那刺客狠狠泼了过去！
燃烧的炭块和灼热的灰烬劈头盖脸地罩向刺客！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一旁的“弱女子”会突然发难，下意识地挥刀格挡并后退躲避，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炭火，但仍有几块灼热的炭块溅到了他的手臂和脸上，顿时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和一股焦糊味！
“啊！”刺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顾九渊眼中寒光爆闪，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强忍剧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出，手中那柄小刀化作一道寒光，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刺客因为吃痛而暴露出的咽喉！
“呃……”刺客的动作猛然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徒劳地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咙，身体抽搐了几下，重重地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顾九渊一击毙敌，自己也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顾九渊！”沈清辞扔掉炭盆，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样？！别吓我！”
她看着他胸前那片刺目的鲜红，手忙脚乱地想替他按压伤口。
顾九渊抓住她颤抖的手，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安抚：“……没事……死不了……”他看向地上那名刺客的尸体，眼神冰冷，“清理……一下……别让人发现……”
沈清辞立刻明白过来。若是让寨中其他人看到刺客死在这里，难免会引起更多猜测和恐慌，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吴老狗的背叛。
她强忍着对尸体的恐惧，迅速将刺客的尸体拖到杂物堆后暂时遮掩，又用破布擦拭地上的血迹。
刚做完这一切，闫铁山就带着几个心腹满身血迹、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世子爷！您没事吧？！”闫铁山看到屋内的狼藉和顾九渊惨烈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属下无能！让贼子惊扰了世子爷！潜入的三个刺客，两个被我们宰了，还有一个……跑、跑了……”
他看到地上擦拭过的血迹和顾九渊手中的小刀，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顾九渊摆摆手，气息微弱：“无妨……跑了一个……也好……正好让他……回去报信……”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闫铁山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世子爷的意思是……”
“让他们知道……我顾九渊……还没那么容易死……”顾九渊咳嗽了几声，唇角溢出鲜血，“也好……让他们……狗急跳墙……”
沈清辞在一旁听着，心中凛然。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算计，还在布局！
闫铁山看着顾九渊那副随时可能昏厥却依旧冷静得可怕的模样，眼中敬畏更甚：“世子爷英明！您快歇着！我立刻加派人手守卫！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您！”
他让人迅速清理了现场，又派了绝对可靠的心腹重重守卫在石室外，这才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石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沈清辞扶着顾九渊重新躺回床上，看着他胸前不断渗出的鲜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别再动了……伤口又裂开了……我这就去找医师……”
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一只冰冷而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握住。
“别去……”顾九渊的声音极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夜深了……别再惊动旁人……药……在桌上……你……帮我……”
沈清辞看着他虚弱却固执的眼神，心软成了一滩水。她咬了咬唇，终是点了点头。
她取来清水和金疮药，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露出那道狰狞可怖、再次崩裂的伤口。她的手指因为害怕和心疼而微微颤抖，动作却异常轻柔。
顾九渊闭着眼，眉头因为剧痛而紧锁，额角青筋跳动，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有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沈清辞仔细地清洗着伤口，撒上药粉，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滴落，混合着鲜血和药粉，晕开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愤怒。
终于处理完伤口，沈清辞几乎虚脱。她拧了湿毛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和脖颈的血污和冷汗。
顾九渊缓缓睁开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布满泪痕和担忧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睛因为哭泣而显得更加红肿，却依旧盛满了对他的关切。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仿佛骤然断裂。
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忽然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拭去那一颗滚烫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伤后的无力，却让沈清辞浑身一僵，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草药和一种名为情动的气息。
“别哭……”他看着她，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缱绻，“我……舍不得……”
沈清辞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怔怔地看着他。
下一秒，顾九渊微微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然后，一个冰冷而干燥、却带着无比珍重意味的吻，轻轻地、颤抖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如同蝴蝶掠过花瓣，如同雪花触碰火焰。
短暂，却石破天惊。
沈清辞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唇瓣上那冰冷而柔软的触感，和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与清冽气息，以及……自己那如同擂鼓般、几乎要炸开的心跳声。
顾九渊很快松开了她，仿佛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在枕头上，微微喘息，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懊恼，有忐忑，更有一种豁出去的、深沉的温柔。
沈清辞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弹开，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火烧云，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心跳如雷，嘴唇上还残留着那陌生而悸动的触感。
“你……你……”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羞恼地一跺脚，转身再次逃也似的冲出了石室，只留下一句带着颤音的、“我……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顾九渊靠在床头，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泪水的咸涩和肌肤的柔软。他缓缓闭上眼，唇角却几不可查地，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杀机并未远离。
但石室内，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再也无法回头。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这血雨腥风的逃亡路上，终究还是破土而出，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