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们为何不袭击官府队伍,原因在于袭击官府队伍等同于与朝廷作对。若真惹得朝廷下达清剿命令,他们自身也难以逃脱。
只是,相较于镇三山黄信的信心满满,当郑小二得知镇三山黄信竟妄图撺掇天山盗贼团袭击昌平州学究府队伍时,颇感难以接受,说道:“镇三山黄信,你为何要让天山盗贼团袭击昌平州学究府队伍?他们向来不袭击官府队伍,况且昌平州学究府队伍中还有不少孟州军。何况……”
郑小二有此难以理解之态,实不足怪。因为倘若天山盗贼团连昌平州学究府队伍都敢袭击,那么在大明境内,便再无他们不敢袭击之人。如此一来,不仅日后经过申、漠两州边境的队伍会人人自危,揭阳镇的队伍也会遭遇麻烦。
然而,镇三山黄信望着前方蜿蜒的山道,一脸毫不在意地说道:“此乃时局不同所致。你以为这些盗贼为何沦为盗贼?即便并非人人都有称王称霸的野心,但随着郑老爷有所行动,加之申、盂两州局势混乱,你觉得他们会毫无想法吗?若他们真的毫无想法,就该逃出申、盂两州。”
听到镇三山黄信提及“称王称霸”时,郑小二已有所动容;而当镇三山黄信提到那些盗贼应逃出申、盂两州时,郑小二便不再言语。
郑关西为何有信心收编重庆境内的盗贼团?这是因为信王朱由检此次直奔重庆的二十万军队规模过于庞大。面对如此庞大的军队,若没有足够的支持,莫说与信王朱由检的清剿队伍打游击,重庆境内的盗匪想要生存下来都极为艰难。
迟疑片刻后,郑小二还是说道:“但镇三山黄信你不是说天山盗贼团此次袭击昌平州学究府队伍必定会失败吗?他们真会为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而行动?”
“失败?他们失败对我们有何益处?”镇三山黄信摇头道,“老夫只是说昌平州学究府队伍的主要成员必定能够逃脱,至于其他人……”
其他人?听到这话,郑小二不禁吃了一惊。显然,镇三山黄信似乎有意借助天山盗贼团将昌平州学究府的大部分队伍拦截下来。虽说此举对揭阳镇并无坏处,但郑小二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何确切的好处。毕竟如今揭阳镇与昌平州学究府一在南,一在北,一在重庆,一在京城,并无冲突的必要。
但郑小二深知自己无权质疑镇三山黄信的决定,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那么镇三山黄信认为他们会轻易答应袭击昌平州学究府队伍吗?毕竟天山盗贼团不仅从未袭击过官府队伍,此次行动还等同于与没遮拦穆弘为敌,而且昌平州学究府的所作所为……”
并非要为昌平州学究府说话,只是联想到昌平州学究府的种种行径,郑小二实在找不到说服天山盗贼团袭击他们的理由。相反,由于吴用写出了《古今贤文》《千字文》,许多大明人都对其心怀感激。再者,昌平州学究府队伍中的孟州军是没遮拦穆弘准备送往京城以伸张自身势力的,若因揭阳镇的缘故,这些孟州军在与天山盗贼团的战斗中消耗殆尽,破坏了没遮拦穆弘的计划,双方又该如何合作?
“那是……”镇三山黄信刚一开口,便看到前方一块巨石,随即住口道:“好了,别再说了,已经到了。”
别看镇三山黄信并非重庆人,更非大明人,但他在重庆山林中穿行的速度并不亚于郑小二。甚至郑小二都难以寻觅的天山盗贼团山寨,镇三山黄信却能轻易找到。而那块巨石虽无特殊意义,上面却站着两名眼神中明显透露出警惕的盗贼成员。
盗贼之所以对镇三山黄信和郑小二心怀警惕,一则是因为镇三山黄信仅身着一身读书人的青衫,郑小二也只穿着一套富贵人家的长袍。与那些即便进入深山也轻易不敢靠近天山盗贼团地盘的山中猎户相比,仅从二人的装扮来看,他们根本不该出现在此地。二则是因为二人年事已高,足以在家中抱孙子,若并非为寻找失散的子孙,怎会跑到深山里来寻找天山盗贼团的山寨。
于是,两名盗贼对望一眼,在巨石上喝道:“老家伙,你们来此何事?”
“我们是揭阳镇的使者,前来求见天山的大当家。”
“揭阳镇的使者?”
“……你们是郑关西的人?来此何事?”
作为重庆境内最大的盗匪团,即便巨石上的两名盗贼只是普通成员,也知晓郑关西和揭阳镇的情况。所以一听二人是揭阳镇的使者,他们立刻露出狐疑之色。
镇三山黄信说道:“我们受郑老爷所托,前来与天山盗贼团的大当家商谈合作事宜。这位是学究府总管郑小二,相信天山盗贼团中定有人认识他。”
镇三山黄信指向郑小二,郑小二点头道:“在下乃学究府总管郑小二,与天山盗贼团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曾有过一面之缘,还望两位兄弟代为通报。”
“你们稍等。”
尽管镇三山黄信和郑小二并无擅自闯入天山盗贼团山寨之意,但两名盗贼还是在巨石上低声商议了一番,随后喝道:“那好,你们先在此等候,待我们向二当家汇报后再说。”
二当家?听到盗贼的答复,镇三山黄信明显一愣。因为他已明确表示是来与天山大当家商讨合作事宜,为何两名守山盗贼自行商议后,就决定只向二当家汇报?莫非天山盗贼团山寨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由于对天山盗贼团山寨情况了解有限,看着一名盗贼飞奔而去, 镇三山黄信向留在巨石上的盗贼发问:“这位兄弟,为何你们先前称要去请示二当家,莫非大当家如今不在山上?”
“这个……稍后你们自会知晓。”
留在巨石上的盗贼稍作犹豫,并未多言,反而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见状,郑小二也觉事有蹊跷,压低声音说道:“镇三山黄信,你说这究竟是何情况?难道如今天山盗贼团是由二当家主事?”
“不得而知,且无需理会。”
镇三山黄信迅速回应道:“无论天山盗贼团由何人当家,我们的目标皆是昌平州学究府队伍,这与谁在天山盗贼团当家并无关联。不过,郑小二,你对天山盗贼团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可有了解?”
“谈不上了解,只是每年都会有天山盗贼团的大当家或二当家前往学究府收取一次保护费,去年来的是二当家,今年却没了动静。”
保护费?
若旁人听闻此言,定会大为惊诧,但镇三山黄信并不意外郑关西向一些大型盗贼团缴纳保护费以保安全的做法。
毕竟,郑关西虽家大业大,却也不可能与所有人为敌。
至于郑关西为何不直接将保护费送至天山盗贼团的山寨,自然是不想让人知晓学究府与天山盗贼团有此往来,至少不能由郑关西主动送上门去。
不多时,前去报信的盗贼很快返回,身后还跟着两三人,显然天山盗贼团的山寨距此已不远。
远远望着走来的几个盗贼的气度,镇三山黄信颇为惊讶地问道:“郑小二,他们之中谁是二当家?”
镇三山黄信有此疑问也在情理之中。
无论为官还是为匪,当地位达到一定程度,个人的气度和气势都会有极大提升。二当家能代表天山盗贼团到学究府收取保护费,镇三山黄信怎么都觉得他不应是寻常之人。
然而,眼前走来的几人,虽热情镇定,却缺乏那种挥洒自如的气度。
天山盗贼团的山寨虽靠近重庆边境,实则深藏于重庆附近的白头山中。尽管山寨离天山盗贼团的惯常活动范围较远,但只要有利可图且能确保安全,多数盗贼团的山寨都会隐匿于深山之中,这比缙云山的胡虏仅藏身于缙云山要隐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