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升空后，引擎声逐渐稳定。崔宇星站在驾驶舱门口，右臂的冰晶已经蔓延到肩胛骨边缘，动作有些迟滞。他抬手摸了摸左耳的残根，那里还留着金属嵌入皮肤的触感。每一次心跳，星图就在意识里转一下，像在倒数。
林晚秋靠在舱壁边，古玉杖拄地，呼吸平稳但脸色发白。她没说话，只是看了崔宇星一眼。两人之间不需要多言。小冰站在中间过道上，手指一直贴在颈间的残片上，眼睛盯着前方漆黑的夜空。
极光在头顶翻涌，绿色的光带像被什么力量撕开了一样，不断扭曲。远处的轰鸣声没有停，反而越来越近。
“不对。”小冰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舱室安静下来。
崔宇星转头看她。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看到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个频率……变了。”她说，“刚才还在北偏东十五度，现在……它绕到了我们后面。”
话音刚落，飞艇猛地一震。舱顶的符文灯闪烁两下，随即熄灭。导航阵列发出刺耳的蜂鸣，紧接着所有光纹全部断裂，化作灰烬飘散。
崔宇星立刻冲向控制台，右手刚碰到冻结轴，整条手臂就传来一阵僵痛。他咬牙，用左手强行启动应急冰封程序。连接引擎的管道瞬间结冰，咔的一声锁死。爆炸被挡了下来，但动力系统彻底失灵。
林晚秋单膝跪地，指尖划过舱板，一道淡蓝符线迅速延展，在空中织成半圆护盾。可符文刚成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弯，继而碎裂。
“不是风压。”她抬头，“是空间在拉我们。”
小冰已经扑到舷窗前。她的残片发烫，几乎要烧进皮肉。窗外原本漆黑的天幕裂开一道环形缝隙，里面没有星辰，只有一片灰白色的荒原虚影缓缓浮现。
“它在拉我们进去！”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残片爆发出刺目光芒。崔宇星左耳的残根同步震动，系统在他脑中生成一条信息：前方空域存在高密度时空残片，标注为——初代共鸣者陨落坐标。
飞艇失去平衡，一头扎进那道裂缝。
撞击来得猛烈。崔宇星撞上舱壁，左肩发出闷响。等他撑着站起来时，发现舱门已经变形，外面是一片死寂的灰白大地。天空没有日月，只有层层叠叠的云层缓慢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三人陆续走出残骸。飞艇歪斜地插在地面，尾翼断裂，引擎冒烟。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都没有。
崔宇星活动了一下右臂，冰晶已经覆盖到锁骨下方。他低头看了看手掌，指尖泛着冷光。系统仍在运行，微弱的共鸣提示他周围有大量未解析的能量残留。
林晚秋扶着玉杖，环顾四周。地面布满细密裂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脆响。她蹲下身，手指抚过一道刻痕，眉头皱起。
“这个纹路……和家族古卷里的终焉祭坛外围一样。”她说，“但方向是反的。”
崔宇星走近她身边。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压抑的波动，像是某种记忆正在缓慢释放。系统开始自动扫描，但反馈极慢，只给出一句提示：同源共鸣等级过高，无法读取。
小冰站在几步外，没有靠近。她的残片还在发烫，手心全是汗。她望着前方，眼神有些失焦。
“那边。”她抬起手，指向远处一片隆起的高地，“有东西插在地上。”
三人朝那个方向走去。越往前，地面的裂纹越深，脚步踩上去的声音也越清晰，像是踩在冻住的湖面。走了约莫十分钟，他们看到了那片高地上的景象。
十三把冰晶长剑，整齐排列，剑尖朝天，深深插入冻土之中。每一把都通体透明，内部似乎有微弱的光流缓缓流动。中央那一柄最高，两侧对称递减，形成一个半圆形阵列。
崔宇星停下脚步。他的系统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段画面强行涌入脑海：一名男子背对着镜头站在剑阵中央，身穿战术风衣，左耳戴着一枚残破金属耳钉。那人缓缓转身，面容模糊，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清晰可见。
画面消失。系统弹出新的判定：此处为初代共鸣者陨落点，时间锚定于百年前空间裂变当日。
林晚秋盯着那些长剑，嘴唇微微颤抖。“这些不是武器……是墓碑。”
崔宇星正要回应，忽然察觉到异常。小冰已经不在原地。她一步步走向最边缘的那把剑，脚步缓慢，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小冰！”他出声叫她。
她没听见，或者说，她根本没反应。她的手指轻轻碰上了剑脊。
刹那间，剑身亮起一道纹路。那不是冰晶本身的光，而是由内而外浮现出的半透明图案——一张咒纹面具，左侧覆脸，边缘缠绕着断裂的符链。
崔宇星瞳孔一缩。
那是周砚之的面具。
小冰的身体晃了一下。她睁着眼，可眼神空洞。她的嘴唇动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记得这痛……”
地面猛然一震。其余十二把长剑同时嗡鸣，剑尖齐齐指向天空。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模糊影像：十二名觉醒者跪倒在地，双手割腕，鲜血流入地面沟壑，形成一个逆向符阵。画面一闪即逝。
崔宇星冲上前，一把将小冰从剑边拉开。她摔倒在地，抱着头蜷缩起来，指节死死掐进太阳穴。
“我不是第一个……”她反复说着这句话，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不是……我不是……”
林晚秋快步走来，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玉杖轻点地面，一圈柔和的光波扩散开来，暂时压制了周围的能量波动。
崔宇星站在原地，看着那把浮现面具的冰剑。系统依旧在震动，但不再提供新信息。他知道，这不是偶然。周砚之的灵魂碎片，不知何时附着在了这把剑上，而小冰的残片，与耳钉同源，成了触发媒介。
他低头看向小冰。她的颈间残片还在发光，热度未退。她抬起头，眼角闪过一丝冰蓝，转瞬即逝。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小冰喘着气，声音沙哑：“很多画面……一个穿礼服的男人，脸上有咒纹……他在火堆前念名字……然后……然后他死了。”
崔宇星沉默。那是周砚之临终前的记忆。
林晚秋站起身，握紧玉杖。“这里不只是战场，是封印场。这些人不是战死的，是被献祭的。”
崔宇星望向中央那把最高的冰剑。它的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内部的光流变得紊乱。系统提示：能量不稳定，预计三小时内崩解。
他必须做出选择。是拔剑寻找线索，还是等待它自行破裂？
小冰慢慢站了起来。她松开掐着脖子的手，残片垂落在胸前。她看着那把带有面具图案的剑，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崔宇星伸手拦她。
她摇头。“它在叫我。”
“别过去。”
“可我能听见他说话。”
林晚秋也紧张起来。“小冰，你现在状态不对。”
小冰没再回答。她抬起手，再次伸向剑身。
崔宇星正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完全僵住了。冰晶已经蔓延至胸口边缘，系统发出持续警报。他动不了。
林晚秋举起玉杖，准备强行切断连接。
就在小冰指尖即将触碰到剑的瞬间，剑身的面具图案突然转动，仿佛有人在里面睁开了眼。
小冰的手停在半空。
她的呼吸停了一秒。
然后，她开口，声音不再是自己的。
“你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