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距离沙漏表面只剩一寸。那颗被封在青铜框架里的暗红组织正缓慢搏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突然醒来。他能感觉到耳钉在发烫，不是灼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共鸣，仿佛体内有另一根弦正在被拨动。
周砚之靠在断裂的石柱旁，左手撑着地面，骨铃在他掌心轻轻晃动。他的面具边缘出现了细小裂痕，裂缝下透出微弱的蓝光。刚才那一阵符文反噬让他差点昏过去，现在说话还有些吃力。
“别碰它。”他说，“这东西不是死物。”
崔宇星没动，眼睛盯着沙漏内部。那些细小的沙粒还在往下落，速度不快，但每一粒落下时，他的心跳就跟着慢了一拍。他摸了摸左耳，耳钉的温度更高了，像是要融进皮肤里。
“你说它是活的？”
“是祭品。”周砚之喘了口气，“我读到了铭文。百年前，十二个共鸣者联手封印空间裂变，最后一个人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封进了这个沙漏。它本来是用来镇压乱流的锚点。”
崔宇星低头看着手中的沙漏。青铜外壳布满裂纹，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撞击。他记得在时空乱流中见到的那个二重身，对方临死前说的话——“这只是开始”。
“后来呢？”
“后来有人改了它的用途。”周砚之声音低了下来，“从封印装置变成了重生媒介。只要持有者不断消耗寿命，就能维持心脏活性。等到最后一粒沙落下，容器就会自动激活。”
“容器？”崔宇星抬头。
“你。”周砚之看着他，“系统认的是同源信号。你的耳钉，和这颗心脏，来自同一个地方。”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崔宇星握紧了沙漏，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跳动感，和自己的脉搏越来越接近。
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地面微微震动，灰尘从头顶的断梁上簌簌落下。崔宇星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群身影从废墟深处走来。
他们穿着破烂的铠甲，身上布满裂痕，眼窝里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没有武器，也没有攻击姿态，只是整齐地停下，在三人面前跪了下去。
周砚之立刻站直身体，骨铃抬到胸前。“守时军团……他们本该消散了才对。”
为首的亡灵抬起头，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摧毁它。”
崔宇星皱眉：“你们知道这是什么？”
“我们守了千年。”亡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当初十二人立誓，永不让那颗心脏复苏。可它醒了，时间已经开始错乱。”
“祭典不能开启。”另一个亡灵开口，“一旦心脏回归躯体，百年轮回将重启，所有死去的人都会重新经历死亡之苦。”
周砚之快速翻找腰间的符囊，取出一块刻有封印纹的石片。“他们在警告我们。沙漏不只是危险，它本身就是一场骗局。刘祖林根本没死，他把自己的意识分散在时间线上，等着有人把这颗心重新点燃。”
崔宇星低头看着沙漏。最后一粒沙悬在顶端，还没有落下。他忽然明白林晚秋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封锁坐标。她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我不碰它，会不会安全？”
“不会。”周砚之摇头，“系统已经和它产生共振。你现在就像一根导线，随时可能被接通。唯一的办法是切断连接——要么毁掉沙漏，要么……毁掉自己。”
亡灵们同时抬头，火焰般的目光锁定崔宇星。
“只有毁灭心脏，才能斩断轮回。”为首的亡灵重复道。
崔宇星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按向沙漏核心。
“住手！”周砚之喊。
太迟了。
手指触碰到青铜框架的瞬间，一股寒流直接冲进大脑。画面炸开：一座巨大的祭坛，天空撕裂，十二个人站在边缘，手中锁链缠绕中央人影。那人背对着镜头，胸口敞开，一只手伸进胸腔，缓缓 pull 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是刘祖林。
他转过头，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平静的疯狂。然后他说：“只要血脉不断，我就能归来。”
记忆戛然而止。
崔宇星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才没倒下。他的呼吸变得紊乱，耳边全是杂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低语。耳钉已经烫得无法触碰，皮肤下的蓝光顺着血管蔓延。
“你看到了什么？”周砚之扶住他肩膀。
“他知道自己会回来。”崔宇星声音发哑，“那个仪式不是牺牲，是计划。他故意让人封印他，就是为了留下这条后路。”
“那你呢？”周砚之盯着他，“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崔宇星没回答。他想起最后一个画面——刘祖林睁开眼，瞳孔是冰蓝色的，和他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眼神，那种空洞的、毫无感情的注视，像是看一件工具，而不是一个生命。
亡灵们开始躁动。他们围成一圈，口中反复低吼：“阻止祭典！时间已错！心脏不能复活！”
周砚之试图用骨铃稳定局势，但符文刚亮起就被某种力量压制。他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禁制，勉强让亡灵停下动作。
“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他说，“他们是来求救的。这些战士生前守护时间秩序，死后还要继续抗争。可他们挡不住太久。”
崔宇星看着手中的沙漏。最后一粒沙还在悬着，迟迟未落。他知道这不是巧合。沙漏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合适的容器。
“你说这东西吸取寿命？”他问。
“每落一粒沙，减一年。”周砚之点头，“你拿它多久了？”
“不到一天。”
“那你还能活二十多年。”周砚之苦笑，“前提是不再靠近它。”
崔宇星没说话。他把沙漏放在地上，双手结印，一层薄冰覆盖表面。这是最基础的封印手法，不能彻底隔绝波动，但能延缓侵蚀。
亡灵将军忽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年轻人，你不必承担这一切。我们可以带走它，哪怕再战千年。”
“你们已经死了。”崔宇星说，“凭什么还要你们拼命？”
“因为我们记得。”亡灵低声说，“我们记得人类为何而战。不是为了永生，不是为了掌控时间，而是为了保护那些愿意为别人停下脚步的人。”
周砚之咳嗽了一声，面具上的裂痕扩大了一分。他靠着石柱慢慢坐下，手里还攥着骨铃。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崔宇星。
“我不知道。”崔宇星看着地上的沙漏，“但我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人。一旦被人利用，后果比现在更糟。”
“那就只能毁了它。”
“怎么毁？它连实体都算不上，是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东西。”
“用更高的频率打断它。”周砚之说，“就像你对付杨壹平那次，用冰晶引导雷能引爆。这次也需要类似的手段——找到它的共振点，然后强行撕裂。”
“风险很大。”
“总比变成别人的躯壳好。”
亡灵们再次齐声低吼，声音震得地面微颤。他们举起手臂，掌心朝上，仿佛在献祭什么。片刻后，一团幽蓝的光浮现在空中，缓缓降下，落在沙漏上方。
“这是我们的誓言之力。”亡灵将军说，“可以短暂冻结时间流动，给你争取十息机会。”
崔宇星点头。他蹲下身，手指贴上冰层。系统开始发出微弱提示，不是文字，是一种节奏感极强的震动，和耳钉完全同步。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破开封印。
周砚之突然抓住他手腕：“如果你失败了，我会亲手打碎你的耳钉。”
崔宇星看了他一眼，轻轻挣脱。
冰层碎裂。
沙漏暴露在空气中，最后一粒沙终于开始下坠。
崔宇星伸手按向核心。
亡灵的光幕笼罩四周。
时间仿佛静止。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沙漏表面浮现出一行字。
那是用血写成的。
“容器准备就绪。”
崔宇星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颗心脏，跳得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