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过后,宋彦成的伤势迅速大好,甚至不用人搀扶,都能自由的在屋里行走了。
然而,自那之后,陆聘便再也没去看过他了。
他和陆聘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似乎又退回了原点,甚至比之前更加疏远。
陆聘的心防似乎又开始垒起了高高的城墙。
宋彦成是军中副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纵使自己知道他的心意,也能感同身受,但是,她一个被休弃,无法生育的女人,怎么去回应这份感情?
他的深情呢喃,或许只是一时糊涂,等他完全清醒,或许就会后悔。
于是,她开始刻意躲着宋彦成。
即使不得已碰面,也立刻摆出那副冷若冰霜,言语带刺的模样,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彦成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
那夜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记得她冰凉的眼泪滴落手背的触感。
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往前一步,可等来的却是她更甚从前的冷漠和回避。
他不懂为什么。
那颗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毫无畏惧的心,此刻却被她的反复无常折磨得七上八下。
为什么她经常偷偷和昏迷的自己说话?
为什么对他关怀备至?
为什么三天两头用那个蹩脚的理由来照顾自己?
如果是在意,那为什么这会儿又刻意躲避?
他想问,却又怕唐突了她,更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两人同在侯府,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互相试探,互相折磨。
...
陆聘也是心烦意乱,鬼使神差的竟来到了她前夫家所在的街巷附近。
她躲在拐角的马车里,如同自虐般,偷偷看着那座曾经承载她痛苦婚姻的小小宅子。
恰巧,那府门打开,她看见前夫携着一位明显有孕的妇人走了出来,两人神情亲密,那妇人腹部隆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门口的下人恭敬的称呼那妇人为“夫人”。
陆聘的心如遭雷击!
“你......去打听一下,这家宅子的夫人......怀有身孕多久了...”
她立刻让车夫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更是让她浑身冰凉。
“回三姑姑......”
驾车的小厮是侯府新来的,并不知道陆聘的那段过往。
“这夫人乃是这家老爷的平妻,听说他的正妻因为不孕,又善妒,二人已经和离。和离没多久,这小妾便被抬成了平妻,已有快五个月的身孕。”
陆聘的手紧紧抓着门框上的木头,留下一道道抓痕。
“既然已经和离了,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做正妻,抬成平妻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愤愤不平。
车夫犹豫了一下,不解的回答道。
“这个......我也没打听出来......”
“呵呵~!”
陆聘冷笑一声。
看着她前夫手里摇着扇子,对那妇人百般呵护,她的心更加揪疼无比。
原来......
原来别人早已放下了过去,开始了新的生活,儿孙绕膝,幸福美满。
只有她,还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画地为牢,自我折磨!
巨大的失落和痛苦瞬间将她吞没。
她失魂落魄地让车夫离开,在一个无人的河边,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为自己失败的过去,为无法摆脱的命运,为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又不敢抓住的幸福......
虽然,她很伤心。
但是更多的悔恨,只是恨自己还放不下。
不!不是放不下,是她不甘心!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重新开始生活!
如果宋彦成值得托付的话......
可是纵使他愿意接受自己这么一个成过亲的女人,他又怎么能接受自己不能生孩子?!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三小姐?!”
陆聘猛的回头,看见宋彦成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眉头紧锁的看着她。
他显然是跟着她来的。
似乎还带着一丝担忧,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他刚刚......全都看到了?
看到自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又来窥探别人的生活?
看着自己如此狼狈的回忆这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
甚至,此刻坐在河边哭泣,都有可能随时轻生?!
一瞬间,陆聘感觉自己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被赤裸裸的揭开了!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所有的痛苦都化为了尖锐的愤怒和羞耻!
“你跟踪我?!”
她尖声叫道,眼泪混着愤怒。
“我......没......”
宋彦成还没来得及解释,陆聘那歇斯底里的语气就让他顿时噤了声。
“宋彦成!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总要偷窥我的生活?!看我笑话很有趣吗?!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吗?!”
她冲上去,失去理智般的用手捶打他的胸膛,发泄着积压已久的痛苦和委屈。
宋彦成站着没动,任她打骂。
他甚至没有抬手格挡,只是沉默的承受着。
陆聘的拳头对于他来说并不重,但她话语里的绝望和痛苦,却像刀一样割在他心上。
他听小厮说,三姑姑一个人神情迷茫的出了门,因为担心她会出事,只能一路尾随。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看她一个人坐在河边,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怕她一个想不开,就跳进了那湍急的河里......
突然,陆聘的拳头砸到了他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处。
宋彦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额角渗出冷汗,伤口处想必已经裂开渗血。
陆聘感觉到了,动作猛的一停,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吓傻了,所有的怒火瞬间被恐惧和后悔取代。
“你......你...”
宋彦成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痛,声音沙哑地开口:“......没有看笑话。只是......担心你......”
他的话很简单,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陆聘心上。
她看着他那副即使受伤也要强撑着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失控的丑态,内心无比纠结,却还是赶紧找了一辆马车,将他带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