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的空地上,阳光被岩壁切割成斑驳的碎片,落在积着薄尘的地面上。监工血逸仙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木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根缠绕荆棘的长鞭,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排队上交矿石的矿奴。两名身着铁甲的护卫抬着巨大的箩筐,挨个收取矿石,称重的铁秤发出“咔哒”的轻响,在寂静的空地上格外清晰。
老矿工们低着头,依次上前上交矿石。大多是勉强凑够数量,矿石里还混着不少碎石,称重时护卫总要皱着眉挑拣半天。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麻木,交完矿石便默默退到一旁,等着领取那碗能勉强果腹的糙米饭。
轮到刘衡手下的一名老矿奴时,那人颤巍巍地将矿篓里的矿石倒出。黑纹铁的数量明显比旁人多出一截,而且杂质很少,块头也规整。
血逸仙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懒洋洋地抬了抬手:“不错,够分量,赏肉一斤。”
一名护卫立刻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一块油汪汪的熟肉,约莫有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的肉香。刘衡亲自上前接过,故意将肉举得高了些,对着不远处的龙吟寒挑衅地瞥了一眼,那神情仿佛在炫耀自己调教的矿奴多么得力。
龙吟寒面无表情地别过脸,懒得理会他的挑衅。
很快便轮到了新矿奴。程华兄弟俩战战兢兢地倒出矿石,铁秤的指针刚好压在十斤的刻度上,擦着及格线勉强过关。两人松了口气,低着头退到一边,看着别人手中的肉,喉咙忍不住动了动,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另外两名新矿奴也是同样的光景,刚够数,没得到奖赏也没受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后,轮到了陈三炮。
他提着矿篓,不紧不慢地走到空地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将矿石倒了出来。
“哗啦——”
一堆黑纹铁矿石滚落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阳光下,矿石表面的黑色纹路清晰可见,块头均匀,几乎没什么碎石杂质。护卫拿起铁秤称了称,脸色微变,对血逸仙道:“大人,十五斤六两。”
全场顿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陈三炮。这可是新矿奴第一天挖矿,能达到标准就不错了,他竟然超额挖出了近六成,而且矿石品质还这么好!
血逸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难得的笑容,对着陈三炮扬了扬下巴:“嗯,很好!第一天就能挖这么多,看来是个卖力气的实在人!”他对护卫吩咐道,“赏烧鸡一只!”
一只油光发亮的烧鸡被从食盒里拎了出来,金黄的鸡皮上还泛着诱人的油光,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矿奴们纷纷直咽口水。那可是烧鸡啊,在这连糙米饭都未必能吃饱的矿场里,简直是奢侈到极点的食物。
烧鸡“啪”地落在陈三炮脚边,油汁溅起几滴在地上。
这一幕让旁边的程华眼睛瞬间红了。他死死盯着那只烧鸡,嫉妒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凭什么?这个昨晚偷懒睡觉的家伙能得到烧鸡,而自己兄弟俩累死累活才勉强过关?
他再也忍不住,往前冲了一步,对着血逸仙大声叫道:“血大人!他作弊!这矿石来路不正!”
血逸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看向程华:“你说什么?”
“小人昨晚亲眼看到的!”程华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他半夜就躺在那里睡觉,根本没干活!肯定是偷了别人的矿石,不然怎么可能挖这么多?”他指着陈三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大人明察!”
周围的矿奴们纷纷议论起来,看向陈三炮的眼神也变得复杂,有怀疑,有嫉妒,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刘衡更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暗自期待着陈三炮被揭穿的狼狈模样。
“放肆!”血逸仙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本监工亲自查验的矿石,还能有假?这黑纹铁带着矿脉独有的煞气,岂是能随便偷来冒充的?”他眼神如同刀子般刮过程华的脸,“你自己没本事挖够数量,还敢污蔑他人?再敢多嘴,老子这鞭子可不认人!”
程华被吓得一缩脖子,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悻悻地退了回去,但看向陈三炮的眼神却更加怨毒,像是要喷出火来。
陈三炮弯腰捡起那只烧鸡,入手温热。他扯下一条肥嫩的鸡腿,转身走向龙吟寒,将鸡腿递了过去,语气真诚:“龙头领,昨日借锹之恩,无以为报,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龙吟寒愣了一下,看着那泛着油光的鸡腿,又看看陈三炮平静的眼神,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多谢。”他能感觉到,这不是简单的示好,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向所有人宣告“我与龙头领有关联”的姿态。
刘衡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陈三炮不仅没被程华的诬告影响,反而借着这只烧鸡拉拢龙吟寒,这简直是在当众打他的脸!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陈三炮没理会刘衡的脸色,自顾自地撕开烧鸡,大口吃了起来。鸡肉的鲜嫩混合着油脂的香气在口中弥漫,让许久未曾好好进食的他精神一振。
他一边吃,一边走到程华兄弟面前,故意将啃完的鸡骨头丢在他们脚边,还用脚轻轻碾了碾,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说“你们也配跟我争?”
“你!”程荣本就性格冲动,被这赤裸裸的挑衅激怒,顿时涨红了脸,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荣弟!”程华连忙死死拉住他。
陈三炮冷冷地看着程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怎么,想动手?尽管试试。”
他正需要在这些矿奴中立威,程华兄弟送上门来,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若这两人敢先动手,他便有充足的理由“自卫”,趁机除掉这两个潜在的麻烦,也能震慑其他人。
程华死死拽着弟弟的胳膊,压低声音咬牙道:“别上当!他就是想激怒我们!现在动手,只会被监工惩罚!有机会再收拾他!”他很清楚,在这里,矿奴之间私斗是重罪,轻则鞭挞,重则直接击杀。陈三炮这是明摆着设套让他们钻。
程荣被哥哥拽着,看着陈三炮那冰冷的眼神,终究还是怂了,只能恨恨地瞪了陈三炮一眼,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陈三炮见他们不敢动手,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便走。他将剩下的鸡骨头随手一扔,引得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争抢着扑了上去。
经此一事,矿奴中再无人敢小瞧这个看似平静的新人。能在第一天就挖出超额矿石,得到烧鸡奖赏,还敢当众挑衅程华兄弟,甚至与龙吟寒搭上关系——这绝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陈三炮走回矿洞角落,盘膝坐下。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在这吃人的矿场里,光有实力还不够,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好惹。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喘息的空间,才能找到离开的机会。
远处的刘衡看着陈三炮的背影,眼中阴光闪烁。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
这小子,有意思。
但在这矿场里,再有意思的新人,也得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