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再也无法压抑!
一大口滚烫的、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从李二狗口中狂喷而出!
溅满了身前的金属地面,也溅上了神父枯槁的袍角!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着。
眼神开始涣散,瞳孔失去了焦距。
嘴角咧开,发出“嗬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时而尖利时而低沉的笑声,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鲜血和口水,疯狂地从脸上滑落。
“呵呵…嘿嘿…小柔…飞走了…飞走了…飞得好高啊…”
他喃喃自语,语无伦次,脸上挂着诡异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茫然空洞的笑容,仿佛彻底坠入了精神错乱的深渊。
“多么…纯粹的爱与牺牲!”
神父陶醉地抚摸着袍角上温热的鲜血,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现在,只剩下最后的选择了。”
他枯槁的手指指向仅剩的两个囚笼——父亲和母亲。
“你只能选择一个人活!而且…”
神父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诱惑,“我保证!以寂静之主的名义保证!只要你做出选择,我会立刻释放那个人!让他(她)安全地回到你身边!”
李二狗瘫在椅子上,对神父的话毫无反应。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蠕动的、如同内脏般的暗红穹顶,嘴角流着涎水,身体间歇性地抽搐,发出意义不明的傻笑和呜咽。
孙一空坠落的平静,小柔坠落后的笑容和那句无声的“我爱你”,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摧毁了他精神的最后防线。
“看来我们的容器需要一点…小小的刺激?”
神父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时间…到!”
“二…”
枯槁的手指直接按在了倒数第二个数字上!
猩红的灯光在操纵台上急促闪烁!
“一…”
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
李二狗涣散的眼神似乎被这倒计时刺激,猛地聚焦了一瞬!
他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父亲所在的囚笼!
“爸…”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溢出。
就在他手指指出的瞬间!
父亲所在的囚笼内!
那个一直抓着栏杆、老泪纵横、看着儿子承受非人折磨的老人,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决绝到极致的光芒!
那光芒里,充满了对儿子的心疼,对恶魔的痛恨,以及…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儿子!活下去——!!!你做得很好!”
一声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嘶吼,从父亲口中爆发出来!
吼声未落,在神父按下按钮之前,在囚笼锁扣弹开之前!
父亲猛地向后一仰头,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太阳穴,狠狠撞向囚笼那冰冷坚硬的金属尖角!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沉闷的撞击和骨裂声,透过玻璃窗清晰地传了进来!
鲜血混合着灰白的脑浆,瞬间在冰冷的金属尖角上迸溅开来!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滑倒在囚笼底部,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冰冷的金属地板。
他的眼睛,至死都圆睁着,望着李二狗的方向,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深沉如山的父爱和无言的嘱托——活下去!
“爸——!!!!!”
一声不似人声的、足以撕裂苍穹的绝望悲嚎,从李二狗的胸腔深处炸开!
他全身的血管仿佛在这一刻尽数爆裂!
眼前的世界彻底被猩红的血色覆盖!
身体在镣铐中疯狂地向上挺起、痉挛!
颈圈的电流发出刺耳的爆鸣,蓝色的电弧在他头颅上疯狂跳跃,却无法压制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足以湮灭一切的剧痛!
神父耶稣·安德鲁似乎也愣了一下,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他看着李二狗父亲那自戕的尸体,又看了看囚笼里已经彻底吓傻、瘫软在地、只会发出无意识呜咽的李二狗母亲。
“啧啧啧…真是…刚烈的父亲啊!”
神父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虚伪的惋惜,随即,那枯槁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令人作呕的、如同面具般的“慈祥”笑容。
“不过,我向来信守承诺。”
神父枯瘦的手指优雅地一点。
母亲所在的囚笼锁链松开,缓缓上升,脱离了深渊的范围,最终平稳地降落在转化之间冰冷的地面上。
囚笼的门,无声地滑开。
母亲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布偶,瘫软在囚笼门口。
她呆呆地看着丈夫囚笼里那刺目的鲜血和尸体,又呆呆地看着不远处金属椅子上,那状若疯魔、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的儿子(李二狗)。
巨大的悲痛和惊吓,早已让她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只是本能地发出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神父缓步走到李二狗母亲面前,弯下腰,枯槁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笑容:
“去吧,可怜的女人。去拥抱你…仅存的儿子吧。这是神…赐予你的恩典。”
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蛊惑。
母亲涣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丝,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那扭曲痛苦的脸庞,那浑身浴血的惨状…母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不顾一切地朝着李二狗扑去!
“儿啊!我的儿啊——!!!”
那嘶哑的、充满无尽悲痛的哭喊,如同最后的救赎,穿透了李二狗被血色和疯狂充斥的意识!
他那涣散空洞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属于“李二狗”的意识,似乎要从那无边的混沌和破碎中挣扎出来!
他沾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表情…
母亲…妈妈…还活着…她要过来了…她要抱我了…
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暖意,在他冰冷的、被黑色液体充斥的心脏深处,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母亲踉跄的身影离李二狗只有几步之遥了!
她伸出了枯瘦的、沾满泪水和灰尘的手臂…
就在这时!
一直如同雕塑般侍立在侧的夏莉肉山怪物,动了!
一条覆盖着灰白骨甲、粗壮如同攻城锤般的恐怖手臂,毫无征兆地、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如同闪电般从侧后方刺出!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被强行贯穿的闷响!
那覆盖着骨甲的粗壮手臂,如同烧红的铁钎捅穿豆腐,瞬间从母亲瘦弱的背后刺入,再从她单薄的胸膛正中贯穿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母亲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截沾满了自己温热鲜血和破碎内脏的、狰狞的灰白骨甲手臂尖端。剧痛似乎都迟滞了一瞬。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儿子(李二狗)。
那张布满皱纹、沾满泪痕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和…最后一丝未能触及儿子的遗憾。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了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妈…?”
李二狗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母亲胸前那刺穿而出的、滴着血的骨甲尖刺。
他茫然地、如同梦呓般地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噗嗤!
夏莉的骨甲手臂猛地抽出!
温热的、带着内脏碎块和浓烈铁锈味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母亲胸前巨大的贯穿伤口中狂喷而出!
噗——!!!
滚烫的、粘稠的、带着母亲生命余温的鲜血,如同倾盆的血雨,瞬间浇了李二狗满头满脸!
浓烈的血腥味灌满了他的口鼻!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猩红彻底覆盖!
母亲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就倒在李二狗被镣铐锁住的双脚前。
她的眼睛,至死都圆睁着,望着儿子的方向,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悲伤和那未能说出口的…爱意。
“哈哈哈哈哈哈——!!!”
神父耶稣·安德鲁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了极致愉悦和恶毒嘲讽的恐怖狂笑!
他枯槁的身躯因狂笑而剧烈颤抖!
“我说了放了她!我可没保证夏莉不会做什么!桀桀桀桀桀…”
神父的笑声尖锐刺耳,如同夜枭的啼鸣,充满了玩弄生命、践踏情感的绝对快感!
“多么完美的结局!多么深刻的教育!现在,我亲爱的容器,你明白了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亲情、爱情、牺牲…所有你以为珍贵的东西,都如同这溅在你脸上的鲜血一样——廉价!脆弱!不堪一击!唯有皈依寂静,拥抱虚无,才是永恒!”
温热的血液顺着李二狗的脸颊、眉毛、鼻尖、嘴角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一动不动。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彻底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和神采,如同两颗蒙尘的、破碎的玻璃珠。
瞳孔深处,倒映着母亲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倒映着父亲囚笼里刺目的鲜血,倒映着妻子坠入深渊前温柔的笑容,倒映着孙一空平静的口型…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重叠、湮灭。
口水混合着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微微张开的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
身体停止了抽搐,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如同尸体般的僵硬。
所有的声音——神父那癫狂的笑声、夏莉肉山怪物移动的粘腻声、甚至体内黑色液体侵蚀的沙沙声——都仿佛离他远去。
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成了一片无声的、粘稠的、缓缓流动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