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的二月,雪水在竹根处汇成小小的冰湖,倒映着枝头的残雪,像块被打碎的银镜。苏晚踩着竹编雨靴往育苗温室走,靴底的冰月藤纤维在融雪地里留下淡淡的银灰色印记,每走一步,印记就会绽开朵微型的竹花——是陈默新研发的“步步生花”工艺,用南极冰竹的纤维混编而成。
温室里的温度已经升到十七度,竹编穹顶的布料被换成了半透明的“雾染”款,阳光透过布料洒下来,在育苗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竹编灯罩的效果。李师傅正用竹制镊子给冰竹幼苗换盆,幼苗的根须已经穿透了原本的陶盆,在盆底织出层细密的竹编网,网上还沾着几粒银灰色的种子。
“这冰竹的性子野得很,”李师傅把幼苗放进新的竹编盆里,盆壁是用梅岭紫斑竹和贝宁凤凰竹混合编的,“昨天刚换的盆,今天根就出来了,你看这须子上的倒刺,能牢牢抓住任何东西,像极了周先生日记里说的‘抓地竹’。”
育苗架中间的展台上,摆着个特殊的培养皿——里面没有土壤,只有块永生染布料,布料上的非遗纹路间,竟长出了银灰色的菌丝,正慢慢往“梅岭”的位置聚拢。“这是用北极冰竹的基因和南极地衣培育的‘织菌’,”林悦用放大镜观察菌丝的走向,“联盟的生物学家说,它们能在布料上织出竹编结构,以后做衣服再也不用怕勾丝了。”
温室角落的竹魂缸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水面上的竹丝小人开始疯狂转圈,转的圈数从三十七圈慢慢增加到三十八圈。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往缸里扔了片新鲜的冰月藤叶子,小人突然停下来,往缸壁上撞,撞出的水纹组成个模糊的地图轮廓,像极了北极的冰原。
“这是在预警!”老头盯着水纹,“周先生的日记里写过,竹魂缸转圈数增加,说明有新的非遗基地加入;往缸壁撞,是提醒有危险靠近。”他突然指向缸底,那里沉着片刚落下的竹语鸟羽毛,羽毛上的纹路正在变色,从银灰色变成靛蓝色。
苏晚刚把羽毛捞出来,温室的警报器就响了。监控画面显示,研学中心门口来了辆冷链车,车身上印着个陌生的logo,图案是蛇形缠绕着竹编,锁车的铁链上挂着个微型的非遗掠夺者标志。“是他们的余党!”林悦调出车辆的登记信息,“车主登记的是家生物科技公司,地址在北极圈附近,和守竹人发来的照片背景一致。”
竹语鸟突然集体躁动起来,在穹顶下盘旋,翅膀拍打出的气流让培养皿里的织菌加速生长,很快就在布料上织出个小小的盾牌形状。苏晚认出那是梅岭传统的“挡灾盾”竹编图案,小时候爷爷说过,这种图案能挡住任何不好的东西。
“张叔带着巡逻队去拦车了,”林悦的耳机里传来对讲机的声音,“他说车后面的冷藏箱里,全是标注着‘竹种基因’的试管,但锁是特制的蛇形锁,打不开。”
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竹制钥匙,钥匙柄是个微型的竹编哨子:“这是周先生当年给北极守竹人特制的‘通心钥’,说能打开任何竹制或蛇形的锁。”他把钥匙递给苏晚,“我儿子刚才认出,那辆车的司机是他以前的同伙,说过守竹人家里有个祖传的竹编箱,里面藏着周先生的最后份手稿。”
苏晚刚跑出温室,就看到冷链车旁边围了群竹语鸟,正用喙啄车门的缝隙。张叔举着根竹编长杆,杆头绑着块永生染布料,布料接触到铁链的瞬间,铁链竟开始生锈,锁芯处渗出银灰色的液体,像被竹魂缸里的水腐蚀了。
“这是李师傅新调的‘蚀锁剂’,”张叔往锁芯里倒了点液体,“用冰月藤汁液和竹篾灰做的,专克金属锁。”锁“咔哒”声打开的瞬间,车厢里突然飘出股熟悉的草木香——是冰月藤和罗望子果混合的味道。
冷藏箱里果然堆满了试管,但标签上的竹种名称都是伪造的,最底下藏着个竹编箱,锁扣正是周先生的万年锁。苏晚用戒指打开锁扣,箱子里没有手稿,只有个GpS定位器,定位点显示在北极守竹人的小屋附近,旁边还有行小字:“三月初三,竹神诞,以竹换种”。
“是调虎离山计!”林悦突然想起什么,“他们的目标不是梅岭,是守竹人手里的真种子!”她立刻给国际非遗保护联盟发消息,让北极的分部去保护守竹人,却收到了自动回复:“分部成员已失联,最后定位在守竹人小屋三公里外。”
竹魂缸里的水纹突然清晰起来,显露出守竹人小屋的全貌,小屋周围的竹林正在燃烧,火光中飘着银灰色的种子,像无数只萤火虫往南飞。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周先生当年在北极种了片‘飞籽竹’,种子遇火会飞,朝着有非遗基地的方向飞,这是它们在自救!”
育苗架上的冰竹幼苗突然往高蹿了一尺,顶端的嫩芽炸开,飞出片银灰色的竹叶,落在苏晚手心。竹叶展开,变成张微型地图,标注着种子的飞行路线,终点都是全球各地的非遗基地,其中梅岭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主巢”。
“这些种子是想回来!”苏晚看着地图,“三月初三竹神诞,正好是它们飞回来的日子。”她突然想起竹魂缸增加的圈数,“新增的非遗基地,不是人类建的,是这些飞籽竹自己落地生根的地方!”
李师傅突然指着培养皿里的织菌,它们已经在布料上织出了完整的梅岭地图,地图中央的位置,织出了个小小的祭台形状,像极了竹神诞要用的染缸宴祭坛。“这织菌在给我们指路,”他往培养皿里滴了滴冰月藤汁液,“竹神诞那天,得用这些飞回来的种子做祭品,才能完成最后的‘归巢染’。”
温室的门被风推开,外面飘起了细雨,雨丝落在竹枝上,竟变成了银灰色,顺着竹枝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漂浮着微型的竹编船,船上载着银灰色的种子。“是‘种雨’!”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伸手接雨,“周先生说过,飞籽竹的种子遇雨会显形,跟着水流找归宿,看来已经有种子提前到了。”
苏晚蹲在溪边,看着竹编船往温室的方向漂,船上的种子接触到永生染布料的瞬间,就破土而出,长出细小的根须,往织菌织出的祭台方向爬。她数了数,已经有十七艘船靠岸,每艘船上的种子都不一样,有的带着剪纸纹路,有的缠着蜡染线条,有的渗出靛蓝色汁液。
林悦的手机突然收到条新消息,是守竹人发来的,只有段视频:守竹人站在燃烧的竹林前,手里举着个竹编箱,正往里面装银灰色的种子,背景里的雪山隐约能看到“梅岭”两个字,只是颜色变成了银灰色。视频最后,守竹人打开箱子,里面飞出只银灰色的鸟,像极了竹语鸟的祖先。
“他在给我们送种子!”苏晚看着视频里的鸟,“那是北极特有的‘冰鸟’,周先生的日记里说过,它们能带着种子飞越万里,找到真正的归宿。”
雨还在下,竹编船还在不断靠岸,育苗架上的幼苗还在疯长,竹魂缸里的小人已经不再转圈,而是在水面上摆出祭台的形状。苏晚知道,离三月初三还有二十三天,梅岭的土地正在等待一场盛大的回归,那些跨越山海的种子,终将在竹神诞那天,找到属于自己的土壤,长出连接世界的新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