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拉各斯,阳光像融化的金箔铺在地上。苏晚踩着竹编凉鞋走下飞机,鞋底的梅岭竹篾在滚烫的停机坪上竟泛起凉意——是陈默特意改良的“透气编法”,在竹丝间隙嵌了层南非罗望子果纤维,据说能隔热降温。
埃莎举着块植物染接机牌在出口等她,牌面上的“欢迎”二字用三种语言绣成:中文的笔画里藏着竹编纹路,法语字母边缘缠着贝宁蜡染线条,英语单词的尾勾则是南非的植物卷须图案。“博览会组委会刚派人来说,要把咱们的展台设在主馆正中央!”埃莎接过苏晚的行李箱,拉杆处缠着圈银灰色竹丝,“这是山田托人从日本寄来的‘记忆竹’,能记住经过的温度,回到梅岭后会自动恢复成出发时的形状。”
前往博览会场馆的路上,车窗外闪过成片的凤凰花树,树下常有穿传统服饰的匠人摆摊,竹编簸箕里摆着染成橙红色的葫芦,颜料反光处竟能看见细微的竹编纹路。“这些都是中贝非遗产业园的学员教的。”埃莎指着个戴草帽的青年,“他叫卡鲁,去年去梅岭学了三个月,回来就把竹编和葫芦雕刻混在一起做,现在是拉各斯的‘网红匠人’。”
场馆外的广场上,已经搭起座巨大的竹编拱门,拱顶的凤凰雕塑用了梅岭的“骨接法”和贝宁的“叠编法”,翅膀展开时能挡住正午的阳光。苏晚伸手触摸雕塑的羽翼,竹丝突然微微颤动,传来阵熟悉的“沙沙”声——是米兰秀场上听过的“竹语”,这次辨出的是卡鲁在梅岭学编竹篮时的笑声。
“里面更热闹呢!”埃莎拉着她往主馆走,刚进门就被阵香气裹住,是李师傅带着徒弟在熬制染料,大铁锅里咕嘟着凤凰花和罗望子果的混合物,蒸汽腾起时在半空凝成淡淡的蓝色烟雾,落地竟变成片微型的竹编草原。
展台中央的玻璃柜里,摆着件镇场之宝——用周明山的“三色染法”复原的长袍,靛蓝色的底布上,竹编纹路织出贝宁的太阳图腾,南非的植物染线绣出梅岭的栀子花纹,领口处的银灰色滚边在灯光下会变色,像月光在布料上流动。“昨天刚摆出来,就有五个国家的博物馆来问能不能巡展。”林悦正用软尺量展柜尺寸,尺子是竹丝和南非棉线混编的,刻度会随温度变化颜色。
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手里捧着个竹编匣子,打开来是十几枚竹制徽章,每枚都刻着不同的非遗符号:中国的剪纸、贝宁的木雕、南非的珠绣、意大利的皮革纹样。“这是用伦敦仓库找到的老竹料做的,每个徽章背面都有个小孔,能串成手链。”老头往苏晚手里塞了枚,“你看这背面的字。”
徽章内侧刻着行极小的数字:“1947.6.15”。苏晚突然想起周明山的笔记本,那天正是他在贝宁首次试验“三色染法”的日子。她刚把徽章别在胸前,展台的射灯突然集体闪烁,那件镇场长袍上的图腾竟活了过来,太阳图案慢慢旋转,栀子花纹随之绽放,像幅流动的非遗地图。
“快看那边!”林悦指着主馆的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梅岭的实时画面——王奶奶带着孩子们在新发芽的罗望子果树下剪纸,剪出的凤凰图案飘到树上,嫩芽就往上蹿一截,李师傅在旁边用竹竿测量,竹节上的刻度已经到了“三尺七寸”。屏幕下方滚动着行字:“全球非遗种子计划首批幼苗生长数据”。
博览会开幕仪式上,非洲联盟文化部长亲手揭开了块巨大的竹编幕布,后面是幅用三十七个国家的非遗材料拼贴的世界地图:中国的竹篾做经线,贝宁的蜡染布做底色,南非的植物染线标出国界,意大利的皮革剪出城市剪影。当部长的手触到梅岭的位置时,整个地图突然亮起,每个国家的区域都发出对应的非遗声响——中国的竹笛声、贝宁的鼓声、南非的歌谣、意大利的歌剧选段。
“这是陈默设计的‘声纹地图’!”埃莎的声音里满是骄傲,“每个区域都藏着微型传感器,能播放当地匠人录制的声音。你听,梅岭那边响的是张叔编竹筐的动静!”
仪式结束后,各国匠人开始现场展示技艺。贝宁的木雕师傅用刻刀在竹板上雕刻,木屑落在旁边的染缸里,竟让靛蓝色的染料泛起银色涟漪;南非的珠绣艺人将玻璃珠穿在竹丝上,编出的挂毯在阳光下能映出彩虹;苏晚和李师傅合作演示“活染”,将竹编屏风浸入染缸,屏风上的山水图案随染色时间变化,最后竟显出周明山和苏老的合影。
人群里突然传来阵骚动,个穿西装的男人举着相机对着展台猛拍,镜头上的滤镜反射出奇异的光,照在那件镇场长袍上,布料竟微微收缩。竹语鸟突然从苏晚的肩头飞起,直扑男人的相机,鸟爪划过时,滤镜掉在地上摔碎,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和“非遗掠夺者”组织用的监控设备一模一样。
“又是他们的余党!”埃莎的弟弟阿明举着根染布棒冲过来,棒上的防染剂在阳光下泛着蓝光,“刚才在后台发现了这个。”他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简易的爆炸装置,标注着“针对镇场长袍”。
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突然把竹编匣子往地上一扣,匣子自动展开成个竹制防护罩,将展台围在中间。“这是周先生当年设计的‘竹盾’,能挡住化学腐蚀和小型冲击。”老头转动防护罩的机关,竹篾之间弹出细密的网,网上的银灰色竹丝开始发光,“这些丝里掺了露娜寄来的罗望子果提取物,能干扰电子设备。”
男人见势不妙想跑,却被突然合拢的竹编屏风挡住去路,屏风上的山水图案变成迷宫,每个岔路口都有非遗符号站岗——剪纸凤凰、木雕面具、珠绣花朵。当他慌不择路地冲向“竹盾”时,防护罩突然弹出根竹丝,缠住他的手腕,丝上的银灰色粉末渗入皮肤,留下个洗不掉的非遗图腾。
“这是‘追踪纹’。”埃莎拿出手机对着图腾扫描,屏幕上立刻跳出男人的信息,“国际非遗保护联盟的数据库能识别这个,他跑哪儿都能找到。”男人被保安带走时,口袋里掉出个竹编小玩意,是个微型的“非遗掠夺者”组织标志,底座刻着行字:“我们终将让手艺成为商品”。
苏晚捡起小玩意,发现里面藏着张内存卡,插入电脑后,显示的竟是份详细的“非遗保护计划”,标注着全球濒危手艺的分布和拯救方案,落款是“周明山研究会”。“这是个幌子!”林悦放大文件的边缘,发现有层隐形水印,用植物染剂涂抹后,显出真正的内容——是“非遗掠夺者”的新计划,想在博览会结束后偷运批老竹料到黑市。
“他们不知道,这些老竹料早就被我们换了。”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笑着打开个暗格,里面是批染成银灰色的新竹料,“用李师傅的‘仿旧染法’处理过,看着和老料一样,其实脆得很,一掰就断,卖不出价钱。”
傍晚的篝火晚会上,各国匠人围着展台跳舞,竹编乐器奏出欢快的旋律,植物染的裙摆随舞步旋转,像片流动的彩虹。苏晚坐在罗望子果树苗旁边,看着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教非洲孩子编竹蜻蜓,竹丝在他们手里翻飞,编出的蜻蜓翅膀竟带着贝宁的几何纹。
“这孩子叫阿莫,”埃莎坐在她身边,递过来杯凤凰花茶,“他爷爷是当年和周先生一起试验染法的阿明大师。你看他编的蜻蜓,翅膀上的纹路和他爷爷的染缸刻痕一模一样。”
苏晚刚接过茶杯,竹语鸟突然衔来片叶子,落在她手背上。叶子慢慢展开,变成张非洲非遗博览会的邀请函,上面用竹丝拼出“下一站:南美”。她抬头看向星空,南半球的银河格外明亮,星星的排列像极了那件镇场长袍上的图腾,在夜空中缓缓旋转。
篝火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到那件镇场长袍上,竟在布料上留下个小小的焦痕。奇妙的是,焦痕慢慢变成了朵花,花瓣分别是竹编、蜡染、植物染和皮革的质地,花心处有个微型的地球图案。
“这是‘传承之花’的新形态。”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凑过来看,“周先生说过,好的手艺不怕火炼,烧过之后反而会开出新花。”他往苏晚手里塞了个竹编哨子,“南美那边有位老匠人,说手里有半本‘竹染秘谱’,这哨子能帮你找到他。”
哨子刚碰到掌心,就发出阵清亮的声响,和梅岭竹林里的风声、贝宁的鼓声、米兰秀场的音乐、拉各斯的篝火声交织在一起,像首跨越时空的非遗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