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规则层面的爆炸余波,如同毁灭的涟漪,久久才在黑礁湾上空平息。
空间孔洞彻底崩塌、消失,只留下一个短暂存在的、不断自我修复的空间疤痕。那只令人绝望的阴影之爪,连同其恐怖的威压,已然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海面上,那艘幽灵船的残骸正冒着诡异的黑烟,缓缓沉入海底,幸存的“虚空低语”信徒不知所踪。
崩塌的祭坛废墟上,血色尽褪,只余下焦黑与破碎。亡灵军团因主祭坛被毁、墨菲斯托撤离,以及那邪神之影的无差别冲击,已然彻底崩溃,残存的亡灵失去了统一指挥,化作漫无目的游荡的孤魂野鬼,被后续清剿的修士们逐一净化。
战争,似乎结束了。
但胜利的喜悦,却并未出现在幸存者的脸上。
夕阳的余晖如同血染,泼洒在满目疮痍的黑礁湾。焦黑的土地,破碎的礁石,凝固的暗红血迹,以及随处可见的亡灵残骸和……人族修士的遗体。
木婉清拄着青霜剑,站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原本清冷如玉的脸庞沾染了灰尘与血污,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她的气息虚弱,青霜剑灵光黯淡,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损耗极大。她目光扫过战场,看着正在收敛同伴遗体的弟子们,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疲惫。
这一战,他们成功阻止了血祭,中断了邪神降临,重创了幽冥道,可谓战果辉煌。
但代价,太过惨重。
突击队伤亡近半,佯攻部队和支援部队也损失不小。多位金丹修士身受重伤,尤其是……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
张清云道长盘膝坐在地上,脸色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为了施展最强雷法,透支了本命雷元,道基受损,没有数年静修,恐难恢复。
而更让她心揪的是另一边。
冯宇静静地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依旧昏迷不醒。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魂力波动更是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苏小小跪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怕惊扰了他。
陈长老和李长老正一左一右,将精纯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冯宇体内,护住他心脉和那濒临破碎的魂核,两人的脸色都凝重无比。
“情况如何?”木婉清走到近前,声音沙哑地问道。
陈长老缓缓收回手,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魂力耗尽,本源受损……更麻烦的是,他最后似乎动用了某种禁忌的力量,引动了规则层面的反噬……若非他魂核异于常人,恐怕早已……现在,只能勉强吊住一口气,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木婉清闻言,心猛地一沉。她看向冯宇那年轻却写满了坚毅与疲惫的脸庞,想起他关键时刻的敏锐洞察与那奋不顾身的决绝,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这个年轻人,一次次在绝境中找到了生机,最终力挽狂澜。
“不惜一切代价,救他。”木婉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贫道明白。”陈长老重重点头。
这时,一名龙骧卫统领前来汇报:“长老,战场已基本清扫完毕。亡灵残余已不足为虑。东海蓬莱……钱长老派人传来讯息,询问战况,并表示……愿意提供‘必要’的医疗和物资援助。”
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讥讽。大战时作壁上观,尘埃落定后才来示好。
木婉清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回复他们,守序同盟感谢东海蓬莱的‘好意’,但援助不必了。请他们管好自己的海域,若再发现幽冥道或‘虚空低语’的踪迹,望能及时通报,勿再迟疑!”
“是!”统领领命而去。
木婉清知道,经此一役,东海蓬莱在同盟内部的声音将大受打击,钱永福之流的保守派恐怕再也难以像以前那样掣肘。但这用鲜血换来的局面,代价实在太大了。
她又将目光投向远方海面,剑无名最后被能量吞噬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尽管后续搜寻的弟子并未找到剑无名的遗体,或许是湮灭了,或许是被空间乱流卷走,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但只要有一线可能……
“加派人手,扩大范围,继续搜寻剑长老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残阳彻底沉入海平面,夜幕开始降临。海风带来了胜利的消息,也带来了无尽的悲伤与疲惫。
修士们点燃了篝火,既是照明,也是为了焚烧亡灵残骸,净化这片被玷污的土地。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悲伤、或麻木、或坚毅的脸。
苏小小依旧守在冯宇身边,寸步不离,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
木婉清走到高处,望着黑暗中沉寂的大海和身后点点篝火,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对未来的忧虑。
幽冥道主力尚存,墨菲斯托和那受损的“血祖之影”逃脱,迟早会卷土重来。
“虚空低语”虽然此次受挫,但其威胁已然显现,一个能接引邪神降临的教派,其危害性甚至可能超过幽冥道。
而同盟内部,经此一役,虽然清除了部分杂音,但也元气大伤,急需休养生息,整合力量。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中渐渐亮起的星辰,仿佛要从中找到指引。
“必须尽快返回昆仑,与盟主商议后续……”她低声自语。
这一夜的东海之滨,注定无人入眠。
而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的维度间隙深处,一双因降临失败而充满暴怒与贪婪的眼睛,再次缓缓睁开,锁定了这个让它品尝到失败与“秩序之芽”滋味的世界……
风暴,只是暂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