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穹顶的星光无声流淌,映照着一张张写满挣扎与彷徨的脸。中央那神秘的祭坛与凹槽,如同一个沉默的审判者,等待着这群不速之客的决定。低语虽在此处被削弱,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背景噪音般撩拨着本就脆弱的神经。
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在士兵中回荡,带着对未知最本能的恐惧。那脸上带疤的老兵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声——冒险,可能意味着毁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云澜身上,这个平日里看似散漫的学者,此刻却握有决定队伍下一步命运的关键钥匙。
赵云澜能感受到背后那些目光的重量——怀疑、期盼、恐惧,还有安德拉队长那沉甸甸的审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祭坛上。
“我知道大家的担心。”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懒散的沉稳,“担心放出怪物,担心引发更大的灾难。这些,我都想过。”
他抬起手,手中紧握着那仍在嗡鸣、散发着灼热紫光的星陨罗盘。
“但是,请大家想一想。”他环视众人,“我们进入迷宫多久了?时间已经模糊。我们留下的标记被移动的墙壁抹去,我们遭遇了致幻的苔藓、刀枪不入的石像鬼、吸食生命的阴影,还有这无处不在、能逼疯人的低语和粉尘!”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列举着众人亲身经历的恐怖:“我们迷路了,伤员在增加,体力和精神都在透支。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结果是什么?是被那些阴影耗死?是被低语逼疯自相残杀?还是活活累死、饿死、渴死在这永无尽头的迷宫里?”
残酷的现实被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让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士兵脸色发白,哑口无言。
“而这个祭坛,”赵云澜指向那散发着古老星辰能量的石台,以及那与星陨罗盘完美契合的凹槽,“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确的、与我手中这家族传承之物产生强烈共鸣的坐标!它可能危险,但更可能是出路,是线索,是这迷宫中唯一不是单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设计!”他手指划过祭坛边缘冰冷的刻痕,那纹路竟与罗盘侧面的浮雕隐隐呼应,仿佛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盟约。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暗月精灵建造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困死所有闯入者。这祭坛,这星陨罗盘,它们之间必然存在联系。激活它,或许会打开通往更深层的路,或许会揭示离开的方法,或许……会让我们真正接触到王室命令中提到的非自然构造的核心!这是我们完成任务,也是我们活下去,目前看来可能性最大的机会!”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将绝望的现状与唯一的希望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不激活,慢性死亡;激活,生死未知,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说完这番话,赵云澜不再多言,他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个关键人物——雷娜·伊莎尔和刑泽。
雷娜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作为女神殿的祭司,她对任何未经了解便触动古老遗物的行为都抱有本能的警惕。祭坛的能量虽然纯净古老,但其背后连通的存在未知,风险难测。然而,赵云澜说的没错,继续困在迷宫,只有死路一条。她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眼神中带着祈求的士兵,又感受了一下自身几乎枯竭的原力,最终,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对安德拉和赵云澜微微颔首。
“我无法预知结果,但……我同意尝试。女神会庇佑心存善念与勇气之人。”她的选择,基于现实的绝望和对赵云澜判断的部分信任,也带着身为治疗者不愿看到队伍在绝望中崩溃的责任感。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阴影中的刑泽身上。他会是什么态度?这个沉默的杀手,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刑泽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祭坛,落在更遥远的虚空。他颈后的麒麟纹身似乎在衣领下微微发热,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祭坛深处沉睡的古老回响。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缓缓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只有一个简单的动作。
但这个动作,却比千言万语更有分量。他那绝对的实力,让他简单的表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笃定。仿佛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赵云澜心中一动,刑泽的支持,是否与他颈后的麒麟纹身有关?与那千年的羁绊有关?
安德拉队长看着表态的三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作为指挥官,他厌恶这种将队伍命运寄托于未知冒险的决定。但理性告诉他,赵云澜的分析是对的。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眼巴巴望着他的士兵,他们伤痕累累,精神濒临崩溃,再也经不起漫无目的的消耗了。他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最终,责任压倒了保守求稳的本能。
他长长地、沉重地叹息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卸下重担般的疲惫。
“好吧……”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右手无力地挥了挥,“赵先生,就按你说的做吧。但是!”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盯着赵云澜,“一旦出现任何失控的迹象,我命令你立刻停止,并想办法逆转!明白吗?”
“明白,队长。”赵云澜郑重地点了点头。
信任的投票,以多数支持冒险而告终。这信任脆弱地建立在绝境求生的本能、对赵云澜知识的依赖、以及刑泽那沉默却沉重的支持之上。
石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祭坛和赵云澜手中的星陨罗盘。
赵云澜最后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迈步走向祭坛。他手中的星陨罗盘仿佛感受到了最终的归宿,嗡鸣声达到了顶峰,光芒刺目。当他将罗盘缓缓托起,对准祭坛中心的凹槽时,整个石室的星光骤然一暗,仿佛所有的光与能量都被那小小的罗盘贪婪地吸摄而去。
决定命运的一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