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奎的瞳孔,在火光里缩成了个针尖。
那是什么?
从烟雾里走出来的,压根不是一支军队。
那是一头钢铁铸就的巨兽。
六百人排成一个厚实方阵。他们没呐喊也没嘶吼,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仿佛一步步踏在人心脏上。
踏...
踏...
踏...
三米长的枪锋在火光下连成一片,如同一堵移动的,由无数尖刺组成的墙。枪杆笔直,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
他们不是在冲锋,只是在前进。
那种从容不迫无视一切的姿态,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冲锋都更让人感到窒息。
“稳住!!都给我稳住!!结阵!结阵迎敌!!”赵奎从了望塔上连滚带爬的下来,拔出腰刀,声嘶力竭的咆哮。
他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他还有人数优势,他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悍卒。只要能顶住第一波,就有机会!
几十名亲兵护卫,是他最后的依仗。他们强压下心里的恐惧,举起刀盾,在烈火跟浓烟中,勉强组成了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他们面对的,是夏云峥。
夏云峥走在方阵最前头,表情冷漠如铁。他甚至没去看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
“全军,前进。”他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遍了整个方阵。
“杀。”
踏!
最后一步落下,方阵跟赵奎的亲兵防线,轰然撞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
只有一阵让人牙酸的,利刃刺入肉体的“噗噗”声。
赵奎的亲兵们绝望的发现,他们手里的刀,根本够不着敌人。那三米长的枪锋,在他们冲到一半时,就从一个无法理解的角度,精准的刺穿了他们的喉咙胸膛还有腹部。
第一排长枪手在刺出后,甚至没有抽枪的动作,只是稳稳端着枪,用整个方阵的力量向前平推。
被刺穿的尸体被枪锋高高挑起,然后被后面涌上的人流挤开。
赵奎的防线,一瞬间就化了。
如同热刀子切牛油,没遇到任何一丝像样的抵抗。
“魔鬼……是魔鬼!”
一个侥幸躲过第一轮穿刺的士兵,看着身旁的同袍被串成一串,他的精神直接崩溃了。他丢掉武器,转身就跑。
而这,只是拉开了屠杀的序幕。
整个赵奎大营,已经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边是烧光一切的火海,一边是无法抵挡的钢铁方阵。
赵奎的士兵们被夹在中间,上天无路上地无门。他们哭喊咒骂,互相推搡践踏,只为了能离那片移动的钢铁森林远一点。
但方阵依然在前进。
踏...
踏...
踏...
它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收割机,匀速的高效的,收割着所有挡在它面前的生命。
夏云峥的目标很明确。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定了正在绝望砍杀着溃兵,企图逃向马厩的赵奎。
“目标,赵奎!”夏云峥冷喝一声,“亲卫队,跟我来!活捉他!”
他从方阵侧翼脱离,身后跟了二十名最精锐的护卫军战士。他们不再持长枪,而是换上了更适合突击的短刀跟手弩。
他们像一群猎豹,扑入了混乱的羊群之中。
赵奎此刻已经杀红了眼,他只想逃出去,逃离这个噩梦。
他终于冲到了自己的战马前,刚要翻身而上,一道凌厉的劲风从耳边袭来。
铛!
赵奎下意识横刀格挡,一股巨力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倒退了三步。
夏云峥的身影,鬼魅似的出现在他面前。
“赵将军,仗还没打完,你要去哪?”
“是你!”赵奎认出了这个在战场上斩杀了自己无数斥候的“鬼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取你命的人。”
夏云峥懒得废话,欺身而上。
赵奎嘶吼着,挥舞着手里的百炼钢刀,用尽了毕生的武艺。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带着沙场的血腥气。
但在夏云峥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笨拙。
夏云峥的剑,快准狠。
他不出招,只是在闪躲,像是在戏耍一头已经陷入绝境的野兽。
铛!铛!铛!
连续三声脆响。
赵奎的刀法出现了破绽。夏云峥的剑光一闪,精准的削在了赵奎握刀的手腕上。
“啊!”
赵奎惨叫一声,钢刀脱手飞出。
下一秒,一只穿着军靴的脚,狠狠踹在他的膝盖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响。
赵奎再也站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冰冷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亲卫队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用牛筋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随着主帅被擒,这场所谓的战斗,也彻底失去了悬念。
“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山呼海啸的喊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残余的士兵们“当啷当啷”的丢下兵器,成片跪在泥水跟灰烬里,痛哭流涕。
……
青禾镇,镇公所。
当胜利的旗语传回时,饶是智珠在握的潘律,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全歼敌军主力,生擒赵奎……我军……仅三人崴脚扭伤?”
他看着战报,喃喃自语,仿佛在看一个神话。
他猛的转向夏青禾,目光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敬畏跟狂热。
妖法?
不,这不是妖法。
这是神迹!是真正的,碾压一个时代的力量!
“正常。”
夏青禾的反应,却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份工程验收报告。
太正常了。
代差级的组织度,代差级的装备,代差级的战术思想,再加上我这个开了上帝视角的情报挂。
要是这样都不能打出零伤亡,那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传令夏都尉,把人押回来。”她头也不抬,继续在沙盘上推演着什么。
“派二营去救火,清点物资,重点是粮食跟军械。”
“所有俘虏,按老规矩,分批甄别,准备迎接我们的下一波人口暴涨。”
一道道命令,从她口中有条不紊的发出。
一个时辰后。
镇公所的大门被推开。
被五花大绑满身泥污的赵奎,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丢了进来。
他挣扎着抬头,满腔的怨毒跟不甘,准备看看那个击败自己的魔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愣住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一个雄壮如山的巨汉,或是一个老谋深算的阴鸷老者。
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正背对他,俯身在一张巨大沙盘前的,纤细的少女背影。
她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正在沙盘上轻轻拨动着代表军队的棋子。
夏青禾慢悠悠的将一枚代表赵奎大军的红色令旗,从沙盘上拿走,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
当赵奎看清那张年轻秀美,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比战败比被俘比死亡都更强烈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是败给了一个小姑娘?
“你……你到底是谁?”赵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颤抖。
夏青禾看着他,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是谁,不重要。”
她平静的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重要的是,从今天起,北境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