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峥用暴力划下的红线,带来了秩序。
一种死寂又消极的秩序。
第二天,营地里再没人敢动手抢夺,但也没人愿意主动干活。
所有人都像一群准备冬眠的熊,缩在自己窝棚里或靠在石头上晒太阳,用最低的消耗来延长生命。
每个人都在等。
等别人找到吃的,等神女再次变出神迹。
夏青禾冷眼旁观。
好家伙,都学会非暴力不合作了是吧?
指望我一个人养活你们一百多号巨婴?想得美。
她心里吐槽,脸上却毫无波澜。她很清楚人的惰性。没有激励机制,指望他们靠自觉去奋斗,那才是天方夜谭。
必须把这潭死水搅动起来。
“哥,把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叫到井边来。”夏青禾对正在整理简陋工具的夏云峥说。
“好。”
夏云峥没有多问,沉声应下。
他提着那柄尚未归鞘的铁剑,在营地里走了一圈。
凡是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原本瘫坐着的人,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的走向水井。
很快,一百多个流放犯,稀稀拉拉的聚集在井边空地上。
他们看着夏青禾,眼神里是麻木跟疑惑,还有一丝丝隐藏的期待。
夏青禾站上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我知道,大家都在等。”
她的开场白,直接戳破了所有人的心思。
“但是,我告诉你们,天上不会掉馅饼。那口井,是我跟我哥,还有老石他们,一寸一寸挖出来的。不是我跪在地上一拜,它自己就冒出来的。”
她的话,让一些人羞愧的低下了头,也让另一些人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夏青禾不在乎。
她要的不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劳动力。
“从今天起,这个营地,改个规矩。”
她竖起一根手指,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取消大锅饭。想要吃饭,就得干活。我们用一种新的东西来换取食物——分数。”
“分数?”
人群中一阵混乱,这个新词让他们感到陌生跟不安。
“没错,分数。”
夏青禾开始解释她的考核方案。
“从今天起,营地里所有人,根据能力跟体力,分成三队。”
“第一队,青壮队。由我哥夏云峥带领。”她指向身边兄长,“负责营地警戒,以及去远处林地里开垦土地,给我们接下来的种地做准备。这是最危险也最累的活,所以,干一天,记十分。”
听到开垦土地,人群又是一阵议论。
但夏青禾没理会,继续说:“第二队,工匠队。由老石带领。”
被点到名的老石愣了一下,随即挺起了胸膛。
“负责制作跟修补工具,加固窝棚,为过冬做准备。干一天,记七分。”
“第三队,采集队。由我母亲李氏跟几位族里婶娘带领。”
李氏没想到自己也有任务,有些紧张,但在女儿鼓励的眼神下,还是站了出来。
“负责在营地附近,采集能吃的野菜跟过冬用的柴火。这个活相对轻松,干一天,记五分。孩子帮忙,记三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
“每天傍晚,凭分数领取食物。十分可以领一份足额口粮,五分就领半份。没有工分的人,什么都没有。”
“至于病人跟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由他们家人用分数兑换口粮。如果没有家人,就从所有人上交的工分里,抽出一部分来供养。”
这套制度,简单粗暴,却无比清晰。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同时,还兼顾了最基本的人道主义。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凭什么?!?我们都是流放犯,就该一起挨饿!!!”有人不满的嘟囔。
“这不公平!!!我力气小,干不过他们,岂不是要饿死?”
“对啊!!!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反对跟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
夏青禾冷笑一声。
公平?在这人命不如狗的鬼地方,能让你靠劳动换取食物,就是最大的公平!!!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夏云峥。
夏云峥会意,上前一步,“锵”的一声,将铁剑插进面前的冻土里。
“谁有意见,可以跟我说。”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或者,跟我这把剑说。”
营地里瞬间鸦雀无声。
白天的惨叫跟断骨,还历历在目。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挑战这尊杀神的耐心。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夏青禾拍了拍手,宣布会议结束。
“现在,各自去领队那里报名!!!”
人群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人动了。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犹豫很久,最终走到夏云峥面前,低声说:“世子,我...我跟您去开荒。”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紧接着,几十个想吃饱饭的青壮年,都默默的站到夏云峥身后。
另一些人则围住老石,七嘴八舌的问着能干点什么。
更多的妇女跟半大的孩子,则围在李氏身边。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营地里所有能动的人,都被分派得明明白白。
那个死气沉沉的营地,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分数这个润滑油的带动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重新运转了起来。
夏云峥带着人,以打猎为名,悄悄摸去了那片选好的洼地。
老石则带着人,开始用石头打磨木头,制造简陋的石斧跟石锄。
采集队也浩浩荡荡的出发,在营地周围地毯式搜索一切能吃的东西。
整个云垂野,第一次出现了热火朝天的景象。
夏青禾站在高处,满意的看着这一切。
这才是她想要的场面。
就在这时,采集队那边突然传来了惊慌的尖叫声。
“不好了!!!来人啊!!!二丫中毒了!!!”
一个妇人抱着个七八岁的女孩,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女孩口吐白沫脸色发青,眼看就要不行了。
人群一阵混乱。
“怎么回事?”夏青禾立刻赶了过去。
“她...她饿坏了,看到一种红色的果子,就摘着吃了...”妇人哭着说。
夏青禾一看那女孩手边掉落的果子,心里咯噔一下。
是龙葵果!!!没成熟的龙葵果含有大量龙葵碱,剧毒!!!
在现代这得赶紧洗胃,可在这里......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清瘦的身影挤了进来。
是潘律。
他看了一眼女孩的症状,又捻起一颗红果闻闻,苍白的脸上了然。
“不必惊慌。”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股让人镇定的力量。
他指着不远处石缝里长着的一种不起眼的灰绿色植物。
“去,把那种草的根茎挖出来捣烂,用井水灌服下去。”
“先生,那...那能行吗?”妇人将信将疑。
“此物名为赤果,性烈,其毒素可用石灰草的根来解。律曾在医书上见过。”潘律平静的解释。
夏青禾心中一动。
石灰草?那不是甘草的别称吗?
甘草好像是有解毒之效!
“快去!!!”她立刻对身边的人下令。
很快,草根被挖来捣烂,混着井水灌进女孩嘴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孩的抽搐停了,吐出几口黑水后,脸色竟缓和过来。
“谢谢先生!!!谢谢神女大人!!!”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对着潘律跟夏青禾连连磕头。
周围的人,看向潘律的眼神也变了。
从之前的敬而远之,多了份实实在在的尊敬跟感激。
潘律只是淡淡的摆摆手,对夏青禾行了一礼,便又咳嗽着回到自己窝棚,仿佛只是随手帮了个忙。
夏青禾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起来。
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了。
他今天展露医术,是无心之举,还是又一次向自己展示他的价值?
不管怎样,一个懂医术又识草药的人,在这片蛮荒之地,就是个宝贝。
她收回思绪,看着重新恢复秩序干劲十足的营地,心里有了计较。
这个临时的草台班子,终于有了一点正规团队的样子。
虽然还很弱小,但只要这台机器能一直运转下去,熬到第一批土豆成熟,他们就有了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站稳脚跟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