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扭曲、撕裂、破碎的光。
色彩失去了意义,形态变得模糊。只有无尽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灵魂从躯壳中剥离,再投入一个高速旋转的、由纯粹混乱构成的磨盘之中。
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空间传送的剧痛!
秦安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正在被这狂暴的空间乱流寸寸碾碎!那黑色石板引发的传送,其蕴含的空间之力太过庞大、太过古老、也太过……不稳定!
他甚至能「看到」那三个被强行卷入的幽冥宗修士,他们的护体灵光在乱流中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身体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惨叫,然后……如同被投入火炉的蜡像般,迅速消融、分解,最终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被乱流吞噬殆尽!
筑基大圆满和后期,在这等天地伟力面前,与蝼蚁无异!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秦安在心中发出疯狂的咆哮!八十载梦回的沉淀,冥井下的挣扎,遗弃之地的孤独,好不容易才归来,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揭开迷雾的希望!岂能倒在这里?!
他拼命催动那枚紧贴胸口的养魂木!精纯的雷霆生机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入体内,滋养着即将崩溃的肉体和神魂!
同时,他全力运转《星辰锻体诀》和那丝混沌之力的本源!将自身与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进行着最艰难的调和与对抗!
星辰之力护住经脉!混沌之力稳住核心!
他的身体表面,灰蒙蒙的光芒与银色的空间乱流疯狂交织、湮灭,皮肤不断开裂又瞬间被养魂木的力量修复,鲜血刚刚渗出便被蒸发!
不知在这条毁灭性的通道中颠簸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彻底涣散,养魂木的力量也即将耗尽之时——
前方那无尽的混乱光芒尽头,猛地出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光点?
出口?!
不!不像是正常的出口!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古老!更加……死寂!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秦安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操控着那已不堪重负的混沌之力,如同驾驭着一叶即将解体的扁舟,向着那光点疯狂冲去!
轰!!!!!!!!!
巨大的撞击感传来,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又柔软无比的墙壁。
周身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光明褪去。
他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落在某种坚硬冰冷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
死寂。
绝对的、万古长存般的死寂。
冰冷。
渗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秦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如同掀开千斤闸门般,睁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暗的、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穹顶?
穹顶极高,由一种不知名的暗色金属构筑而成,布满了无比复杂、从未见过的精密纹路和管道,许多地方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断裂的、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线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机油味道的、极其稀薄的空气。完全没有灵气,反而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辐射的能量波动?
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同样由金属制成的平台上。全身无处不痛,仿佛真的被彻底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万分。
养魂木紧贴胸口,依旧散发着温热的生机之力,缓慢修复着他的伤势,但速度远比之前缓慢。这里的能量环境,似乎对养魂木的力量有种隐隐的压制。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残破的……大厅?
风格与他见过的任何建筑都截然不同。到处都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控制台,许多屏幕已经碎裂黯淡,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指示灯。地面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似乎是工具或仪器的金属碎片。
大厅的一侧,是巨大的、已经扭曲变形的金属闸门,另一侧,则是一排排如同蜂巢般的、透明的……舱室?
许多舱室已经破碎,里面空空如也。但仍有少数几个保持完好,透过模糊的透明罩,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躺着人影?
秦安的心中猛地一凛!
他强忍着剧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平台上爬起,踉跄着走向最近一个完好的舱室。
越是靠近,那股冰冷的死寂感越发浓郁。
他擦去透明罩上的灰尘和冰霜。
看清了。
舱室内,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穿着某种紧身的、银灰色制服的尸体。尸体保存得极其完好,甚至没有腐烂,只是皮肤呈现出一种冻僵般的青白色,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但秦安能感觉到,这具尸体内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已经死去了……无比漫长的岁月。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完好的舱室。
里面……同样躺着类似的尸体!有男有女,穿着同样的制服,面容平静,如同陷入了永恒的冬眠。
这里……是一个……坟墓?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埋葬着某个未知文明的坟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大厅正前方,那最为巨大的、也是破损最严重的主控台上。
主控台的一块屏幕,竟然……还微弱地闪烁着断断续续的雪花和模糊的图像!
图像中,似乎是一片无垠的星空,以及……一艘巨大无比的、正在缓缓解体的、与他脚下这建筑风格类似的……星舰?
而在那星舰残骸的背景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吞噬着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
噬界兽?!
秦安的心脏猛地一缩!
与此同时,那断断续续的屏幕旁,一个破损的扬声器里,传来极其微弱、夹杂着大量噪音、却依旧能听出冰冷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用一种他完全听不懂、却似乎又能理解其意的语言,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警告…基地能源低于百分之一…生命维持系统即将关闭…」
「……警告…坐标…丢失…无法联系母星…」
「……警告…检测到…高维…塌陷…污染…逃离…必须逃离…」
「……最终…指令…激活…『火种』…计划…」
声音到这里,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随即彻底沉寂下去。屏幕也彻底黯淡,最后一点光芒熄灭。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只有秦安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胸口养魂木那微弱的心跳般的温热。
火种计划?高维塌陷污染?母星?
一个个陌生而恐怖的词语冲击着他的神经。
这里……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甚至可能……不在澜沧界!
那黑色石板……到底把他传送到了什么地方?!这个埋葬在冰冷星空中的废墟,又是什么?!
他靠着冰冷的控制台,缓缓滑坐在地,感受着身体缓慢地恢复,目光扫过那些沉睡的尸体,扫过这充满科技感却又死寂破败的大厅。
孤独感。
比在遗弃之地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孤独感,如同宇宙本身的寒冷,瞬间将他吞没。
但下一秒,这孤独感便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他必须活下去。
必须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必须……找到回去的路!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开始仔细搜寻这座死寂大厅中,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