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档库内,时间仿佛凝滞,只有能量在晶柱间无声流淌。
屠夫背靠冰冷的断裂导管,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在秦安身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秦安刚才那几句非人的呓语,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眼前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有点小聪明、需要他庇护的「七号」,而正在演变成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容器。
秦安的意识深处,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拉锯战正在上演。
数据碎片凭借其绝对理智的本质,在相对稳定的归档库环境中,艰难地重整着残存的逻辑线程。它以秦安肉身的生存为最高优先级,贪婪地吸收着环境中游离的纯净信息流,试图修复因过度透支和规则模拟造成的核心损伤。那些来自「残蜕」种子的污染低语和混乱规则信息,被它暂时压制、隔离,当作一种危险的「冗余数据」或「潜在工具」封存起来。
「载体生命体征稳定于最低阈值。开始扫描并修复主要生理系统损伤。」
「警告:检测到载体原生意识(标记:七号)存在微弱波动。干扰风险评估……低。继续执行修复协议。」
「环境信息分析:『摇篮计划·文明归档库』……数据库结构受损严重……尝试链接可用节点……获取基础情报……」
冰冷的指令在底层运行。数据碎片像一位高效而无情的外科医生,操控着残存的力量,梳理着秦安体内冲突的能量——混沌筑基的微弱共鸣被引导至心肺,维持最基本的生机;太阴冥煞体的残余力量被强行约束,避免进一步侵蚀经脉;裂变精粹的辐射被导入特定肌体组织,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刺激细胞活性。这个过程粗暴而痛苦,完全不顾及载体的感受,只追求结果:活下去。
然而,就在这绝对理智的流程中,出现了细微的「杂音」。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意念,如同黑暗中闪烁的火花,偶尔会干扰数据流的纯粹性。那是秦安残存的自我意识,是「七号」在无尽冰冷中的本能挣扎。这意念太弱小,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或沟通,却像程序中的随机错误,偶尔会让数据碎片的修复动作产生微不可查的偏差。
更深处,那被暂时压制的「残蜕」污染,也并非死物。它如同有生命的阴影,沿着数据碎片与秦安肉身深度结合产生的缝隙,悄然渗透。它不直接攻击数据碎片的核心逻辑,而是潜移默化地扭曲着能量修复的路径,让太阴冥煞体的力量带上更深的阴寒死寂,让裂变精粹的刺激更具破坏性,甚至试图撩拨那微弱的原生意识火花,将其引向疯狂与绝望。这是一种更为阴险的腐蚀,旨在从内部瓦解平衡。
现实中,秦安的身体状况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稳定」下来。呼吸依旧微弱,但不再断断续续。皮肤表面的异常光芒收敛了许多,只剩下眉心那点混合了蓝、紫、暗红的印记,如同休眠的火山口,缓缓脉动。他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眉头微蹙,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痛苦。
屠夫盯着秦安眉心的印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能感觉到,秦安体内那股混乱的「势」暂时达成了一个危险的平衡,但这平衡脆弱得像一层薄冰,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不知道是数据碎片占了上风,还是那鬼种子的污染在作祟,或者两者已经开始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融合。
「小子……你最好还有点用……」屠夫低声咒骂了一句,移开目光,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归档库。他必须为自己找条后路。外面的清道夫是个巨大威胁,这个归档库看似安全,但谁知道有没有其他机关?
他忍着伤痛,艰难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那些细微的能量丝线,靠近最近的一根发光晶柱。晶柱内部封存的光团柔和而稳定,他试图辨认上面可能存在的符号或文字,但那些都是他完全陌生的体系。
就在他全神贯注探查环境时——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身后!
屠夫猛地回头!
只见秦安身体上方,那些游离的能量丝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缓缓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立体影像!影像中呈现的,似乎是某个星系的图谱,以及大量快速滚动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数据流!
「链接到破损数据库节点……下载基础星图及文明编年史碎片……信息流过载……载体神经系统产生轻微共颤……」
数据碎片正在尝试读取归档库的信息!而这个过程,无意间引发了外部能量的显像!
这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因能量不稳而溃散消失。但屠夫的心却沉了下去。这种非主动的、不受控的能量外泄,说明秦安体内的「东西」活动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不稳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通道入口处传来了更加清晰和急促的金属刮擦声!是那只清道夫!它似乎感知到了归档库内部异常的能量波动,开始变得焦躁,试图强行突破那扇被屠夫撬开的大门!
「操!」屠夫骂了一声,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不是安全屋,而是另一个潜在的引爆点!
他必须带着这个烫手山芋继续移动,在清道夫闯进来之前,找到更隐蔽的藏身之处,或者……找到能对付这铁疙瘩的东西!
他再次扛起秦安。这一次,他感觉到秦安的身体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混合了机械般僵硬和生命微热的温度。
秦安眉心的印记,在他动作的颠簸中,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意识深处,那微弱的原生意识火花,似乎因为外部的颠簸和逼近的危险,跳动得稍微剧烈了一分。数据碎片的逻辑流中,关于「外部威胁」的评估权重悄然提升。而被压制的污染低语,则发出了近乎愉悦的、细微的嘶嘶声,仿佛在期待着平衡被打破的瞬间。
三方博弈,在这具濒死的躯壳内,随着外部压力的增大,进入了更加微妙的阶段。
屠夫扛着他的「资产」,踉跄着冲向归档库更深处未知的黑暗,身后是逐渐增大的撞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