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纹碎片在空中划出微弱的光痕,像一串飘摇的萤火,朝着护国寺地宫深处飞去。
凤昭月的手还被谢陵舟握着,掌心火纹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她没说话,只是抬脚往前走。谢陵舟跟上,脚步沉稳,眉间那层霜色还没散,呼吸略重,但他没停下。
两人沿着碎石阶梯往下,通道狭窄,石壁潮湿,空气里有股陈年的土腥味。头顶偶尔滴下水珠,砸在肩头冰凉。
火纹碎片忽明忽暗,在前方拐了个弯。
凤昭月凝神盯着,忽然闭眼,催动天机眸。三息内,她看见那些光点连成一线,形状像一只展翅的凤凰,正是前朝记载的“凤凰引路图”。这不是乱飞,是有人设好了路线。
她睁眼,低声说:“不是陷阱,是钥匙。”
谢陵舟点头,抽出苍雪剑,剑尖点地,寒气顺着石缝蔓延,冻结了两侧暗格里渗出的毒雾。他走在前面,肩膀微微挡在她身侧,不让任何机关直冲她来。
十指依旧扣着,谁都没松。
转过第三个弯,眼前豁然开阔。一座巨大的石殿出现在尽头,门框上刻着凤凰缠枝纹,中央一道青铜大门紧闭,地面铺着古老的阵法纹路,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
火纹碎片缓缓飘落,嵌进门前凹槽,发出轻微的“咔”声。
门缝里透出一丝热浪。
凤昭月上前一步,抬手触碰石壁。指尖刚碰到,壁画上的颜色突然活了。
画中是一名女子,身穿前朝公主礼服,手捧火纹玉玺,身旁站着一名男子,掌心燃着火焰。两人交握的手上方,浮着一行字:唯有火纹宿主与前朝公主结合,方可开启封印。
她皱眉,再次催动天机眸。
三息内,气运流光掠过画面——公主头顶黑雾缠绕,命格断裂;而那男子眉心隐现金光,气运逆天改命。这不是吉兆,是篡改命运的痕迹。
她指尖用力,按在壁画一角。
掌心火纹灼烧起来,石面竟被烫出裂痕。红光闪过,掩盖的文字浮现出来:双生易命,血换江山。
她的呼吸一滞。
记忆像潮水涌来。
画面里是二十年前的产房,烛火摇曳。裴仲站在床边,手里抱着一个啼哭的女婴,掌心火纹清晰可见。他转身走向角落,将婴儿交给一名嬷嬷,又从襁褓中抱起另一个没有火纹的孩子,放进凤夫人怀中。
原主的意识在哭喊,在挣扎,却被强行剥离。
那个被换走的女孩,被丢在寒潭边,无人问津。
而真正拥有火纹的人,成了丞相府嫡女,养尊处优。
可现在……她才是凤昭月。
她穿书而来,融合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火纹。
所以她到底是谁?
头痛剧烈,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谢陵舟立刻揽住她的腰,声音低却清晰:“别看那些虚影。”
她靠在他怀里,喘了几口气,勉强站稳。
谢陵舟抬头盯着壁画,眼神冷了下来。他举起苍雪,剑锋一斩,直接劈向画中两人交握的手。
石屑飞溅,那句“唯有结合方可启封”的预言被劈成两半,碎石落地,发出闷响。
他把剑收回鞘,转头看她,声音很轻:“管他什么宿命,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妻。”
凤昭月看着他,眼尾泛起一点金辉,但没说话。她抬手摸了摸掌心,火纹还在跳动,温度稳定。
她不是来认命的。
她是来改命的。
地面的阵法越来越烫,红光由暗转亮,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青铜大门中央的锁芯开始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
远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裴仲。
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半边脸,手里那把鎏金错银折扇握得极紧。他没动,也没逃,只是静静看着这边,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笑。
不是失败者的绝望。
是棋到终局的笃定。
凤昭月察觉到了,顺着光线望过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上。
她忽然明白了。
这场局,从来就不止一步。
母印碎了,火纹碎片来了地宫,壁画揭开真相,阵法开始启动——这一切,可能都在他的算计里。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谢陵舟的手:“若这地宫真是为我而开……那我也要亲手决定它的结局。”
谢陵舟没回答,只是握紧了她。
他们一起往前走,踏上阵法边缘的台阶。
地面震动了一下。
青铜大门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密室。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中央摆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枚赤红色的符印残片,正与他们体内的火纹产生共鸣。
凤昭月掌心发烫,血脉像是被点燃。
谢陵舟眉间的霜色又重了几分,但他没退。
裴仲站在远处,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以为斩了一幅画,就能斩断天命?”
凤昭月冷笑:“天命?你连自己儿子都能换,还谈什么天命。”
裴仲笑了,笑得更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
他抬起手,折扇指向石台:“那你们看看,它认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符印残片腾空而起,悬浮在密室中央,旋转一圈后,猛地射向凤昭月。
她没躲。
火纹在掌心爆发,红光冲天。
残片在离她胸口三寸处停住,颤抖着,像是在挣扎。
然后,它转向,飞向谢陵舟。
同样在三寸处停下。
最后,它缓缓上升,分裂成两半,一半落入凤昭月掌心,一半嵌进谢陵舟心口火纹的位置。
两人同时感到一股热流涌入经脉。
地宫剧烈震动,石块从顶部掉落,尘土飞扬。
青铜大门开始下降,想要封闭密室。
谢陵舟一把将凤昭月拉到身后,拔剑准备迎击未知。
凤昭月却抬头看着那道即将合拢的门缝,忽然说:“它不想关。”
谢陵舟一愣。
下一秒,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皮靴踩在石阶上,节奏一致。
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北狄制式长矛的铃铛响了。
一支队伍出现在门口,领头的是个披着黑袍的使者,手里捧着一根青铜权杖,杖首雕着狼头。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阵法纹路,用生硬的中原话说:“北狄奉约,献杖启封。”
凤昭月盯着那根权杖,掌心火纹猛地一缩。
她记得这个图案。
在药王谷守谷人给她的古卷上,出现过一模一样的印记。
那是玄冥教最高祭祀才有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