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冲进来，脸色发白。
“陛下！裴府管家刚刚暴毙，死前嘴里吐出一枚刻着‘封口’二字的铁丸！”
凤昭月站在偏阁门口，手还搭在门框上。她没动，皇帝也没说话。殿内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皇帝低头看着那枚银票，凤凰印记还在反光。他慢慢把它放下，抬眼看向她。
“你进来。”
她走进去，门在身后合上。帘外站着谢陵舟，她知道他在。
皇帝盯着她看了很久。
“这火，是何来历？”
她垂下眼，左手藏在袖中，火纹又开始发烫。她没让它熄下去，也没让它烧起来。
“臣妇自幼体热，许是天生。”
皇帝冷笑：“天生能烧出凤凰图腾？”
她抬头，目光平静：“臣妇不知。只知它不伤人，只焚厄运。昨日在朝堂，若不用它留下证据，怕的是真相被抹去。”
“那你昨夜为何不早用？非得等到百官面前才亮出来？”
“因为时机未到。”她说，“太早亮底牌，敌人会藏更深。等账册、口供都摆在眼前，再用火纹定罪，谁也翻不了案。”
皇帝眯起眼：“你很懂人心。”
“臣妇只是想活命。”她声音轻了些，“活得久一点，才能看清谁在背后动手。”
皇帝没接话。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谢陵舟可曾提过谋反？”
空气一下子紧了。
她没立刻回答。她在听帘外的动静。谢陵舟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她说。
“真的没有？”皇帝逼近一步，“他手握三十万玄甲军，你在江湖查到的那些密约，他早就该动手了。可他不动。为什么？”
她明白他在套话。
“因为他忠于大胤。”她说，“更忠于您这个君主。他若想反，何必娶我？丞相府如今自身难保，联姻毫无利益可言。他若真有野心，早在边关就自立为王了。”
皇帝冷笑：“可你们现在做的事，已经是在动摇朝局。”
“我们是在清理蛀虫。”她直视他，“不是推翻江山。裴仲私贿内侍，散布谣言，逼您怀疑骨肉至亲。若连皇叔都不能信，这朝廷还有谁能用？”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个问题。
“你说他忠心，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王妃，会异术，懂布局，连我都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你到底站哪一边？”
她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
她双膝跪地，动作干脆。
“臣妇站大胤这一边。”她说，“若皇叔谋反，臣妇第一个不答应。”
皇帝愣住。
她没抬头，脊背挺直。
“臣妇嫁入王府，是妻子，也是臣子。丈夫若有二心，我不但不会助他，还会亲手揭发。这不是背叛，是守义。天下可以没有凤昭月，但不能没有正统。”
殿内安静得可怕。
皇帝盯着她，眼神变了。不再是怀疑，而是审视。
“你不怕我说不信？”
“怕。”她说，“但怕不能让我说假话。您今日若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若您想查清真相，留着我，比杀了我更有用。”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
“你知道裴仲下一步会做什么吗？”
“三日内必有杀招。”她说，“气机已动，挡不住。”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她刚要开口——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名内侍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陛下，禁军已在裴府外围布防，未发现异常。但……管家尸体不见了。”
皇帝挥手让他退下。
他看向凤昭月：“尸体没了，证据就断了。你觉得这是谁干的？”
“是灭口。”她说，“也是警告。裴仲在告诉所有人，敢查他的人，连尸首都保不住。”
“那你刚才说的‘三日杀招’，是不是就是冲着你来的？”
她没否认。
“有可能。”
“你就不怕？”
“怕。”她说，“可躲没用。越怕越要往前走。”
皇帝忽然问：“谢陵舟知道这些事吗？”
“他知道我会面对什么。”她说，“但他信我。”
“他凭什么信你？你不过是个女人。”
“就凭我一次次替他挡下暗箭。”她终于抬头，“就凭我在茅屋用火纹逼毒时，宁愿自己裂开掌心也不让他寒毒发作。就凭我现在跪在这里，不是为了求饶，是为了保住他的清白。”
皇帝看着她，良久不语。
窗外雨还在下。
滴答，滴答。
时间像是停了。
她指尖压着掌心，火纹微微跳动。她没让它显形，但也没让它安静。这是一种提醒——她还活着，还能战。
帘外，谢陵舟依旧站着。
她知道他在听。
也知道他不会走。
皇帝终于开口：“你起来吧。”
她没动。
“臣妇还没得到旨意。”
“朕让你起。”
她慢慢站起来，仍低着头。
“你走吧。”他说。
她转身要走。
“等等。”
她停下。
“你刚才说，火纹只焚厄运。”皇帝问，“那它能不能……烧掉一个人的命？”
她背对着他，手指收紧。
“不能。”她说，“它救不了该死的人，也杀不死不该死的人。它只是让注定发生的事，早点显现。”
皇帝没再问。
她走出去，门在身后关上。
谢陵舟站在廊下，雨水打湿了他的肩。他没撑伞。
她走到他身边。
“他说什么？”
“问我是不是妖女。”她轻声说，“问我你有没有谋反。”
谢陵舟眼神沉了沉。
“你怎么答的？”
“我说，若你谋反，我第一个不答应。”
谢陵舟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的手拉进袖子里。
火纹还在烫。
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
偏阁内，皇帝坐在黑暗里。
他拿起那枚银票，对着烛光细看。
凤凰印记边缘，有一道极细的裂痕。
像是火焰烧过时，掌心渗了血。